01、兵站偶遇(1 / 2)

人世間,錢是狗屁!但沒有錢,人連感情也無法表達!做生意的目的是賺錢!但能做錢生意,是最高境界。孔另就是做錢生意的,而且做得風生水起。在衡嶽市業界,提起孔另,莫不以為他是一匹黑馬,來得快,來得猛。甚至有人說,孔另的背後,有一個神秘的財團,多少錢都不在話下。隻要你敢要,沒有他不敢借的。江湖的傳說,總是帶著無比神秘的色彩。孔另的形象,幾乎是一夜之間,在衡嶽市就無比高大起來,大家都在傳說:有困難,找孔另!孔另究竟何許人也?其實熟悉他的,放眼衡嶽市,不過三五幾人而已。方路就是熟悉他的人之一。方路與孔另,是戰友。兩個人在部隊當過兵,一個班的戰友,睡覺也是上下鋪。方路是城市兵,長得清秀,身材瘦弱,像個小姑娘一樣,說話就臉紅。孔另就不一樣,他是農村兵。當兵之前跟著老爹學打鐵,一身的腱子肉,讓方路羨慕不已。他們兩個人在兵站認識,都穿著沒有領章帽徽的新衣。送兵哪天,方路全家人都來送他,塞錢的塞錢,叮囑的叮囑。把一個嶄新的旅行包,塞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食。孔另這邊就顯得無比冷清了。隻來了老爹一個人,也不說話。看著別人跟孩子說話,他似乎很茫然,努力了半天,終究沒說出一句話。孔另老爹打了一輩子鐵,終日站在熊熊爐火前,除了一天到晚的叮當叮當的打鐵聲,他懶得開口說話。按老爹的說法,說話花元氣。人就靠著一口元氣活著,特別像他這樣打鐵的人,元氣尤為重要。孔另跟著老爹學,打鐵的手藝沒學到,倒是把老爹關於元氣的說法,一字不漏地繼承了下來。因此孔另也很少說話,不到迫不得己,磨子也壓不出一個屁來。整個送兵現場熱火朝天,隻有孔另父子倆,沉默得令人感到壓抑,於是顯出格格不入來。方路家來的人多,圍著他千叮嚀萬囑咐,這樣就把孔另的老爹擠到了一邊。孔另爹也不生氣,笑眯眯的看著方路的媽媽,把一疊老人頭大鈔塞進兒子的口袋。方路看媽媽擠到了別人,抱歉地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站在一邊的孔另心裏很難受,拉過老爹輕聲說:“爹,你先回去吧。”孔另爹憨厚地笑,說:“還等一下,等一下吧。”孔另就不好說什麼了,畢竟這一別,最少也得一年半載才能見到爹。雖然自少跟爹沒太多的感情,終究是血濃於水,爹總歸是爹,是帶他來到人世的人。過了不久,帶兵的幹部吹響了口哨。新兵蛋子們像是上了發條一樣,扔了親人們,很快就站成了幾條縱隊。方路剛好排在孔另的前邊,他回過頭,朝孔另啟齒一笑,又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來。孔另禮貌地笑笑,還沒說話,方路已經調轉了頭,留給他一個瘦弱的背影。帶兵的幹部講了幾條紀律,大意是一切行動聽指揮的意思。他們這批新兵,要去雲南邊境。先要在部隊接受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三個月期滿,各個部隊再來人挑人,張三李四王麻子,作鳥獸散。因此說,孔另和方路,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戰友。也許他們今後下部隊,不在一起,這一輩子,也就是兵站的緣分。帶兵幹部講完話,隊伍就要進站上車了。孔另爹仿佛才想起一樣,急匆匆地走到兒子身邊,從身上摸出幾個熟雞蛋,就要往兒子旅行包裏塞。旅行包是部隊統一發的,樣式挺好看。孔另爹這一動作,把本來整齊的隊伍,弄得有些散亂了。跟在孔另後邊的新兵就不高興了,瞪著一雙眼說:“鄉裏人!”孔另爹陪著笑臉,也不言語,顧自去拉兒子旅行包的拉鏈。孔另的臉紅了起來,固執地不肯給爹塞雞蛋。低聲責怪道:“我不要了,你拿回去,自己吃。”這樣一拉扯,後邊的人跟不上隊伍,就黑了臉,衝帶兵幹部喊:“首長,首長。”帶兵幹部聞聲過來,看到孔另爹手裏的幾個雞蛋,也黑了臉,說道:“老人家,早先怎麼不搞好?趕快站開一些,莫阻擋路。”孔另爹嘿嘿地笑,說:“我怕孩子路上餓。他娘煮好的雞蛋,先前忘記了。”“路上有吃的,不怕。”孔另說,從他爹身邊繞過去走。孔另爹追了幾步,眼看兒子一副決絕的神色,想再過去塞,又鼓不起勇氣了,隻好張著一雙渾濁的眼,任朦朦朧朧的霧,漫上來。就在隊伍要過閘的時候,突然從隊伍裏衝出一個人來,徑直跑到孔另爹麵前,雙手從他手裏接過雞蛋,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居然是方路。孔另爹還來不及說話,方路已經跑回了隊伍裏去。隊伍進了閘,直接上車。孔另和方路,恰好在一起。坐下不久,方路掏出雞蛋對孔另說:“我喜歡吃雞蛋,我家沒給我。”孔另微笑了一下,眼睛去看窗外。“你爸給你錢了。”方路說,拿出兩張老人頭遞給孔另。孔另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小心地藏進貼身的口袋裏。孔另長這麼大,百元大鈔還是第一次見。他家的鐵匠鋪裏,最大的票麵是十塊錢。他孔另長這麼大,最大的錢隻用過五塊的。方路說這錢是爹給的,他是有些懷疑過。但這個念頭轉眼就被他踢到一邊去了。爹愛錢,他知道。錢是爹的命!這個思想在他三歲的時候就明白了。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是他孔另出門當兵的日子,爹再小氣,也拎得清孰輕孰重。三歲的孔另看到賣冰棍的,從家裏抽屜裏拿了五分錢買了一支冰棍,還沒吃,被他爹看到了,一把奪過去,一個巴掌將他扇倒在地,暈了幾分鍾才醒來。三歲的孔另還不明白錢對爹有多重要。一張花花綠綠的紙,差點讓爹一巴掌扇死了自己。從此以後,孔另就恨錢。車過桂林的時候,一車廂的新兵,開始暈暈沉沉的睡了。孔另身邊的方路,也將一顆頭,靠在他的身上,暈暈沉沉的要睡。車窗外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撲灑在玻璃上,如同地圖一般。這一個車廂,都是新兵。因此連車上賣東西的人,也不進來。孔另覺得有些餓了,眼睛看到桌子上的雞蛋,伸手拿過來一個,剛剝好,身邊的方路就睜開了眼,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的笑。孔另遲疑了一下,將雞蛋遞給方路。方路卻不去接,反而張開口,讓孔另喂他。孔另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雞蛋塞到方路嘴邊。方路張嘴咬了一口,示意孔另將另外的一半吃了。孔另又猶豫了一下,看看四周無人注意,一口將雞蛋吞了下去,噎得他差點喘不上氣來。一邊的方路笑了,伸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拍,又扭開一瓶水,遞給他。喝了幾口水後,孔另回過神來。剛坐好,耳邊傳來方路的聲音:“我叫方路,你叫什麼?”“孔另!”他直愣愣的說。“孔方兄?”方路沉吟著,笑了起來,低聲道:“我們兩個人湊到一起,就是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