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連連擺首:“怎麼會,俺,俺隻是瞧著美人傷心於心不忍。”
肖春意收回目光,再往石亭看去,那人影已然坐在石凳上,行書墨畫,醉酒當歌。他心都沒有,談何傷心?
天兒的死不是他三言兩語解釋能磨滅的芥蒂,就算為了孩子她也得離開,生下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來。
她輕歎,拍了拍臉,努力綻放笑顏來,有孩子了不能整天有心結,對胎兒不好。
翠柳悄然去又回,手中多了盤酸梅幹:“俺跑遍了洛陽城,酸梅幹不多,要不讓王爺派人買些?”
肖春意尖著手拾起一幹癟酸梅放在嘴裏,慢嚼細咽,任那酸楚蔓延口腔,酸澀心扉。咽下才緩緩開口道:“別告訴王爺我有了身孕。”
“你還真相信雪姬的話?”翠柳驚呼,“那女人打什麼如意算盤你又不是不清楚!”
“那口諭是真,所以翠柳......”她頓了頓,目光帶著懇求看著翠柳,又從銀盤裏挑了顆碩大的酸梅,“為了萬無一失,千萬不可告知王爺孩子的事。”
她不能保證王爺會不會要這個孩子,也不能確定在他心裏孩子重要還是命重要。東賢王府上上下下兩百眾人的命全係孩子身上,她情願孩子出生沒了爹爹,也不願用這麼多條無辜性命賭孩子未來。
翠柳傻眼驚疑,端著銀盤險些托不穩,“不會吧!難不成皇上有龍陽之癖,也喜歡咱們貌美如花的王爺?!”
肖春意敲了敲他腦門,“這話可不能亂說,別人聽了去可是要殺頭的!”
翠柳眼咕嚕一轉,用手搓了搓鼻子嘿嘿一笑:“俺說的可是實話,莫不然為什麼不讓咱王爺娶妻生子?”
肖春意苦笑,君王意誰人敢去猜度,想起皇上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霎時寒意浸骨,見過皇上兩次,每每都是不假辭色模樣,卻莫名的讓人生怯。
裹著厚厚的駝絨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翠柳,答應我一定不要將有孩子的事告訴王爺。”
她再三囑咐,翠柳點頭如小雞啄米,“俺不是聾子,說一遍就夠啦。”
翠柳語氣裏帶著不耐煩,看著肖春意澄明如水的眸子帶著似有似無的沮喪,又開口問道:“你就真不打算告訴王爺?說不定王爺聽到這消息比誰都開心呢!”
“不會的。”她有氣無力弱步往廂房裏走,王爺籌謀的是江山,為了江山可以害死浙南近千百姓,為了皇位可以對自己兄長暗下毒手,孩子隻會成為他的絆腳石。
或許有一天,為了皇位,她還會成為他劍下亡魂,就像蘇複嚴所說,王爺要將自己送人換兵符。
如果說,彼時肖春意還對東濃熙懷有念想,那麼讓她嫁人就真會泯滅她所有的信仰。
翠柳瞧著那孤單的身影就宛如看見一隻沒腳的燕,疲勞竭力卻無法著地棲息,落地便是死亡。她這局外人看著都心疼,可她的傷,她的疼,翠柳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的傷,她的痛,或許隻有時間可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