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一會兒,李誌便重新回來,麵無表情的端坐在大案後道:“背誦千字文。”
李塵便‘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開始背,他不像其他學生那樣背著手,搖頭晃腦,而是很自然的站立著,用丹田氣,用力不大,卻吐字清晰洪亮……這是無數次開大會、作報告練出來的。
“孤陋寡聞、愚蒙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一千個字背完,流暢如綢緞,沒有絲毫錯誤和瑕疵。這都是他七八歲就背過了的,昨天又抄了一遍,自然不成問題。
“算是背下來了,可其中的意義你都理解嗎?”李誌沉聲問道。
“回稟先生,都理解。”李塵也不急躁,慢悠悠道。
“你是有駱駝不說羊,專揀大的講啊。”李誌哼一聲道:“《千字文》雖是童蒙讀物,一般隻為識字之用,並不求學生甚解,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它篇幅雖短,卻天文地理,曆朝曆代,修身養性,治國齊家皆有涉獵。”李塵輕聲道:“俗話說‘知十講一’,先生若要一一講解,就得將這些方麵全部了然,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他雖然語調舒緩,但李誌還能聽出這是綿裏藏針,暗諷他沒有真才實學,連千字文都不敢甚解。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也逃不了‘指著和尚罵禿子’的用心,但是李誌此時卻沒有發作。李塵的知識越是淵博他現在的心情就越發的高興。
不過李誌還是無法發作敲打,因為李塵說的是實話,自從太祖和誠意伯定下八股取士,專從四書五經命題,答題者要模仿古人語氣,根據程朱的專注來闡題旨。太祖爺又一聲令下‘非科舉不得綬官!’一下讓天下讀書人全鑽進了四書五經裏,對其他‘雜書’不屑一顧。
久而久之到現在,能講明白四書五經,教會做八股時文的便是好老師,哪個還去旁顧別的?
但李誌是個例外,他自幼聰穎天才,十八歲中舉,到現在二餘年間,有大把的時間閱讀書籍,自問也算是通古博今,當然不願被這小子看扁,冷笑一聲道:“那我們就相互印證一下,看看到底是誰在不懂裝懂。”
李塵卻仍然彬彬有禮道:“印證不敢當,僅當學生請教吧。”
就是這個態度,讓李誌無法發飆,悶聲道:“你先提問吧。”
“請問先生,‘龍師火帝、鳥官人皇’指的是哪幾位?”李塵微微一笑道。
“龍師乃伏羲,因其有半龍半人之身,火帝乃是神農,因其有炎帝之尊;鳥官乃是少昊,因其以鳥為百官命名;人皇乃是女媧,因其捏土造人。”輕鬆回答之後,李誌反問道:“‘存以甘棠去而益詠’是何意?”
“召公活著時曾在甘棠樹下理政,他過世後老百姓對他更加懷念歌詠。”李塵淡淡笑道。
兩人一陣你來我往,接連互問十幾條,誰都沒難為住誰。李誌突然瞥見學生們呆呆聽著,都忘了背書,不由暗暗自責道:‘怎麼他們父子較上勁了?‘要知道他現在的目的無非是想激勵李塵好好讀書而已?難道這個桀驁不馴的兒子還給自己叫上勁了?
他也知道這個是難不住李塵了。便清清嗓子道:“算你掌握了《千字文》,現在回去朗誦《明賢集》,明日上來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