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隆興二十三年六月十三。
午後,天氣異常的悶熱,蟬鳴聲也似乎因了這份悶而少了點精氣。
正院,趙氏皺著眉頭,扶著肚子,撐著石榴的手慢慢的起了身。
許是外頭的蟬鳴聲太過擾人,又許是腹中小兒太過喧鬧,她這會兒竟覺得,腹中疼的緊。
一旁侍著的曹嬤嬤見她臉色不好,連忙走近,低聲問:“夫人,可是….”她眼光掃過那挺得高高的肚子,心裏委實揪心。
眼見這一胎艱難的挺過了九個月,下個月就能平安產下了,現在可著實再不能有任何不妥。
趙氏輕喘了口氣,抬手沾了沾額角。
旁邊櫻桃立刻拿帕子輕輕將她兩頰沁出的汗漬沾去,柑橘小心的舉起扇子,慢慢扇起了風。
房裏並不敢用冰,扇起的風裏,也帶著一股熱意,但即便如此,風過後,那股子悶熱勁還是散去了些許。
趙氏這才稍微舒適一點,可腹中的疼痛還是未曾消下去半分。
她自懷孕後,就將這一胎看的比什麼都重,有一星半點的不適,必要去請大夫看過方才放心。
也因她這般著緊,幾次鬧的府中不得安生,侯爺自三個月前,便請了京中保安堂的坐堂大夫胡大夫在府中隨時聽診。
此刻腹中疼痛,趙氏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忙開口道:“嬤嬤,我腹中疼的緊,你速去請胡大夫來。”
曹嬤嬤乃是趙氏的奶嬤嬤,自幼將趙氏奶大,自己的兒女早年又都夭亡了,更是將趙氏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重,此刻聽得趙氏言說,心裏早就揪成了一團,連忙應聲後,出去打發人,請胡大夫過來了。
待她回轉,趙氏已經在石榴的服侍下,收拾好了,正坐在妝台前梳妝。
夏日天氣熱,身子又重,且又不需出門,趙氏便不耐煩梳那些繁複的發式,隻讓峨眉挽了發,簪了隻點翠白玉繞珠梅花簪便罷了。
眼見得曹嬤嬤回來了,便道:“嬤嬤,你說,我這腹中孩兒可還安穩?”
她半斂下的眼中藏有深深的驚懼,掩在袖下的雙手也握得緊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中。
嫁入武安伯府已十二年,可膝下僅得一女,年方七歲,又素來體弱,便與那美人燈一樣,風吹吹便要大病一場,再不能指望的;娘家海寧伯府之前南疆戰事裏因延誤戰機而被削爵,年前消息傳入京中,當即府中各人態度大變。
若非當時她正好已懷有身孕,伯爺又極度盼望嫡子,否則,莫說這伯夫人的位置了,便是這條命,能否保住且都難說。
又思及這半年來,她明裏暗裏解決的千般陷害,萬般磋磨,這心下就更是難安,深恐哪一日有半點疏忽,害了自個的命去。
曹嬤嬤最懂她的顧慮,當下心中大慟,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隻上前輕聲安慰道:“夫人,小少爺此刻不過是頑皮愛動,倒是累的夫人難受,且等胡大夫來看過便知。”
見趙氏麵上果然神色緩了緩,便知,夫人這又是思慮過甚了。
便又道:“再過一月,小少爺便能出生了,夫人可想好小少爺滿月酒要如何辦了?”
孕婦最忌多思多慮,可夫人身在這虎狼地,但凡少思一點,便有萬劫不複之禍,又如何真能放心下來?
如今也隻能尋些旁的,讓夫人稍稍分心,莫要再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