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朝露曇花(1 / 2)

夜色朦朧,斑斕的霓虹燈將倒影投在江麵上。晚風吹過,將那完整的倒影撕碎成粼粼光點,此起彼伏。

有人在黑夜中急行,一座橫跨長江的大橋兩頭已經被警察戒嚴。橋上堆滿了豪華車輛,一些無辜的人正抱著頭朝橋的兩頭急串。

橋下,幾艘快艇做好了隨時攔截的準備。他們穿著黑色的防彈衣,荷槍實彈。橋的兩頭,數十名飛虎隊成員安靜的匍匐在隱蔽的角落,將狙擊槍的槍口對準著橋上那燃燒著熊熊火焰,翻轉過去的瑪莎蒂拉敞篷跑車。

從車底鑽出來時,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夜色之下,兩岸燈火輝煌。頭頂上的直升機發出刺耳的轟鳴,螺旋槳旋轉時攪亂了風向,拍打著他全身被撕裂的西裝。

胸口還在不停的往外淌血,他竟是毫不在乎,也忘記了來自空中那聒噪的警告。而是平靜的望著江麵,看著那一棟棟高樓大廈的倒影。

波光嶙峋,繁華的倒影和他的形單影隻形成了強烈的比照。他歎了口氣,十幾年前,他便是從這裏開始走向黑暗的深淵,從此再無歸路。想不到時光飛逝,今日他竟然再次來到這座橋上。

景色依舊,繁華如故。然而當年的無知孩童,到了今天已然走向了陌路。

“到頭來,我也隻是一個人而已。”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離開那輛瀕臨爆炸的跑車遠了些。腳下是一張破碎的後視鏡,鏡片中的他擁有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龐,有些黑,有些瘦,唯獨那雙眼睛,燦若星辰。

四周,海陸空密密麻麻的包圍讓他有些煩躁。視野正在慢慢失去聚焦,心中明白這次是沒有什麼僥幸的可能了。晚風吹過來,腦子裏麵想的,反而是一些相對無聊的事情。

他出生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中,改革開放初期的經濟並不怎麼景氣。那幾年又是動亂時期,聽說很多人朝不保夕,賣兒賣女的事情屢見不鮮。

所以,在他稍稍有記憶的時候。一個早已經在他記憶中模糊不清的男人把他帶到了這座橋上,隨後便再也沒有出現。

對於幼年的一些記憶,他早已經模糊不清。但這座橋卻是熟悉的,那一天,他在這裏一直等到深夜。依舊是燈光嶙峋,寒冷的風,蕭殺的夜。

那時候的他還太小,被狠心的父母遺棄之後,也曾經希望隻是一場意外。後來,是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將他帶離了這片傷心的地方,也將他帶向了一條不歸路。

他甚至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姓名,一個孩子從傷心到絕望的過程足以讓他變得麻木不仁。在那個漆黑不見天日的訓練基地中,他有的,隻是一個叫夜十七的代號。

一年之後的考核,他殺光了所有的孩子。沒有害怕,沒有迷茫。小小年紀的他已經開始有了一種報複的快感。

漸漸的,他開始長大。一次又一次的任務讓他從基地的殺手中脫穎而出,十年之後,他已經有了一筆夠他隨意揮霍幾輩子的財富。而夜十七這個名字幾乎成了基地中的金子招牌,是他給那個默默無聞的地下基地帶來了榮耀。

可這十多年來,他卻從未開心過。他向來習慣了孤獨,沒有姓,沒有名,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他竟從沒想過,人生原來可以如此簡單美好。

那是他人生中第二個轉折點吧,他清晰的記得,那時候僅僅是為了能夠休息一段時間,才選擇了一個毫無挑戰的出境殺人的低級任務。

發布任務的女人似乎很有錢,體態豐腴,帶著紫色的墨鏡,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他的男人出於某種原因背叛了他,和小三逃出了國外。她竟然絲毫不念露水之緣,要買凶殺了那男人全家。

對於這種任務,當時的夜十七是不屑的。背叛,冷血,無情,這些東西他早已經看得太多。他甚至以為他已經悟了,這個世界本就是阿鼻地獄,魑魅魍魎形態各異罷了。

那一天,陽光柔和的灑在國外的某個別墅莊園內。男人穿著白色T恤,帶著慈祥的微笑和一個四歲的孩童嬉鬧著。小三坐在椅子上,用手中的湯勺優雅的攪動著一杯白色的牛奶。

男人偶爾回過頭來,總能看見小三在對他微笑。小男孩玩得累了,撒著腳丫子朝小三跑去。

突兀的一幕就這樣出現,一個帶著墨鏡,穿著廉價T恤的少年闖進了莊園。沒有絲毫憐憫的對著小三開槍,子彈貫穿了小三的胸膛,刹拉間,鮮血飄飛。滴落在牛奶的玻璃杯中,嫣紅一片。

小男孩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男人雙眼欲裂,全身顫抖。

正是殺人的好時機,少年甚至放棄了手中的左輪槍,在他看來,若要論及爆發力和有效攻擊,在短距離內,匕首絕對要比左輪靈敏得多。

男人被少年按在了地上,眼看著手中的匕首即將劃破他的喉嚨。卻在這時,少年猛然間回頭,左手的匕首停頓在半空。

他的右手上已經開始溢出了鮮血,是被牙齒咬的。咬他的是那個一直沒被他放在心上的孩童,沒有畏懼,更沒有退縮,隻有眼淚和死也不肯鬆口的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