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連山秀舉,羅峰兢峙,被譽為“九州”之名阻,天下之奇峻,地扼蜀隴咽喉;勢控攻守要衝,所以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三國時期,蜀漢諸葛孔明向後主上《出師表》後,以漢中為大本營,率師北伐,此後六出祁山,百折不饒,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一日清晨,石壁崚嶒的北山道上,一支軍隊,正在頂著比刀子還利的寒風行進。此軍戈矛映日,氣勢森嚴,遠遠望去真如一條長蛇在向前飛行。兵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急步前進,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咳嗽,隻有唰唰的腳步聲,回蕩在逶迤起伏的山間。
隊伍最前方,一人騎坐在棗紅駿馬之上,頂盔摜甲,沉默肅殺之氣,凝於緊鎖的劍眉之間,一雙虎目中寒芒閃閃。他身後一尺距離,一員親兵掣著將旗,那玄黑大旗在卷著勁風,獵獵招展,旗上五個大字,在朝陽中格外醒目::鷹揚將軍高。
不用問,此人便是高嶽了。昨日,在服完了最後一道藥方後,馮亮仍然沒有醒來。高嶽扶榻大哭一場,當即便下令盡起軍士,親征武都。
諸將齊來勸阻,卻連韓雍在內,皆被高嶽嚴厲嗬斥。遂令韓雍鎮守襄武,令李虎再鎮守首陽,相機助戰;自帶骨思朵、何成二將,盡發三千精銳,一路疾行,於昨晚抵達了祁山腳下,高嶽囑令安營休整一夜後,今日清晨便又開拔。
此刻高嶽騎在馬上,頭臉被寒風吹得冰涼,腦中卻是在冷靜思索。兵者,大事也,不可憑借意氣而行。他是打熟了仗,帶慣了兵的人,對這一層,乃是時刻謹記在心。此時征伐武都,倒並不僅僅是因為馮亮的緣故,而是各方麵時機,已經到了不得不出兵之時。
下屬軍士,操練揀選事宜,已經基本完成。勇武敢戰、素質過人的禁軍兵士,襄武城統共有兩千五百人,加上李虎之前從首陽縣所遣、由骨思朵帶來的五百精銳,共三千人,也算是數目可觀,盡可一戰了。
正好馮亮及昝有弟,盡心盡責,乃至殉職,此番正可以此來激勵和感化士卒,用以激發同仇敵愾的戰意,可以使全軍上下發揮出最大的力量,這樣良好的契機,若是錯過,對於軍隊的戰鬥力而言,怕是會打個不小的折扣。
而且司馬保那邊,前日裏剛剛發來了第三封文書,字裏行間,已經有些嚴厲的意思,責問高嶽是否有遷延時日、敷衍本王之意,還說若是實在困難,王府可以派出五千人馬,前來助戰。高嶽本就警惕和抗拒司馬保,會將手伸進隴西來,哪裏會同意他派兵來,於是當即上疏回奏道,數日內出兵。
多柴和祁複延二人,躺了兩日後,基本都無大礙。聽聞馮亮凶信,俱是悲怒交加,強烈要求隨軍攻伐武都,為馮亮複仇。高嶽堅決拒絕,命令二人當務之急乃是安心休養,盡快恢複,將內衙組建事宜,盡快抓起來。
高嶽心中痛惜難忍,馮亮雖然不在了,無奈內衙一事卻還是要按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他打算以多柴為正,祁複延為副手,將內衙事宜交由二人負責。
不過二人提供的情報,倒是很有價值。據悉,西和縣背麵多山,四五裏內都是大小山頭,怪石林立,到了十裏之外,便是東西綿延百裏的祁山,等於是西和乃至武都郡,一座難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山道雖然不長,但卻分為南北兩段。北段往北,一直可通往木門道,扼住上邽南下的唯一通道。南段便是直通西和到達下辯。若是武都方麵,早有兵士把守,無論南北段,哪怕隻有一兩百人,便是將主動權牢牢的抓在手中,屆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局麵更加嚴峻,將會使高嶽的隴西軍不得越雷池一步。
出兵時,他命骨思朵為前鋒,領兵五百,不帶輜重糧草,輕裝疾行,務求占據先機。此時,大軍已經快走過北山了。骨思朵應該已經到了祁山南段,不知可會遇伏或被阻,目前還不見前軍有情報傳來,高嶽麵上自不動聲色,四下打量一番陡壁如削、奇峰險峻的山峰,心中卻已略微有些焦急起來。
“報……”
正自沉思間,前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高嶽。
高嶽霍然抬首,一匹馬遠遠的揚蹄奔來,片刻便到了眼前,一個傳令兵不待坐騎停穩,便已身手迅捷的跳下馬來。
此前整軍,有一百多名胡漢軍卒,騎術精良,此行高嶽便也令之同行,一方麵使其從實戰中磨煉,為日後騎軍的建立,打下堅實基礎,另一方麵,戰場情形瞬息萬變,沒有迅疾的傳令,往往會坐視絕好戰機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