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性最美好的柔軟,抵在肩上傳來的真實的觸感,讓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些心神搖蕩。高嶽深吸了口氣,使靈台清靜,他坐直了身子,轉過頭來,望著那張玉石般的麵龐上直飛起朵朵嬌媚紅暈,和流光泛彩的眼睛。
“你唱的很好聽。不過,你可知道此曲叫什麼名字?”高嶽開口道,聲音淡淡的,很平靜,聽不出喜怒哀樂。
大家不曉得高嶽此時問這個做什麼。“將軍,你管她唱什麼曲,這樣的美人,便是隨便哼哼,也是一番享受,你切莫耽誤了好機會。”骨思朵咋咋呼呼嚷起來,他本就粗豪少禮,又喝了些酒,在這樣歡暢宴飲的場合,更加放浪形骸。
其實這首《上邪》,乃是一首情歌,出自漢樂府民歌,情感真摯,氣勢豪放,深情奇想,感人肺腑,是一位心直口快的姑娘向其傾心相愛的男子表述愛情。由於這位姑娘表愛的方式特別出奇,表愛的誓詞特別熱烈,致使千載之下,這位姑娘的神情聲口仍能活脫脫地從紙上傳達出來,令人身臨其境。
雪姝也直起身,垂首低聲道:“奴家,奴家隻知道這好像是一首情,情歌。”她聲音越來越小,不可耳聞。
“出自哪裏?什麼意思?”高嶽不顧眾人的詫異和打趣,繼續追問。
“奴家,不,不知。”雪姝變得有些慌亂。
高嶽突然站起,麵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不知其情,不知其意,可算是一無所知。卻說此曲可以表達你的心意,豈不可笑。這是誰臨時教給你的?”
房間內一下安靜下來。雪姝緊緊抱著琵琶,又羞又懼,不知所措。
房門忽地被推開,東家急急忙忙撞了進來,“將軍息怒,將軍息怒!雪姝是在下侄女,我見將軍豐神俊朗,便存著私心,想給她機會,可以跟將軍多親近。冒犯之處,萬望恕罪!”
“這是人之常情,原也不是什麼冒犯,若是規規矩矩有禮有節來相見,我定會敬之重之。”說著,高嶽突然不悅道:“可是你卻唆教她這般急切功利接近於我,使她不知自重自愛,舉止流於佻薄輕浮,我高嶽雖然不是什麼聖賢,但也絕不是見色忘我的下流之人。”
雪姝臉色變得煞白,無力的委頓在地,懷中的琵琶當啷撞在地上,她啜泣起來。
高嶽眯起了眼睛,透出冷冽寒光,他拔腳便要離開,大家忙站起身,楊難敵一把將他攔下來,“將軍暫息雷霆之怒!”他轉過頭,大罵東家不該如此下作,末了道:“你這樣做,將你侄女視為何等輕佻婦人,對高將軍也是一種侮辱,混賬東西!”
掌櫃慌得再不顧失禮,一下子躥到高嶽身前,攔住了眾人。
“高將軍,大王子!”掌櫃一下子慌了,“高將軍這樣正直自愛,在下敬佩無比。這次是在下真心的想盡些心意,絕無別的心思,更不敢褻瀆將軍,還望千萬不要誤會。”
高嶽好歹停下了腳步,麵無表情一聲不吭的望著東家,見高嶽總算沒有再走,東家鬆了口氣,抬起袖子輕輕拭了拭滿頭大汗,歎了口氣道:“二位貴人,請聽我肺腑之言。”
“我此舉確實有失端正,但我這侄女自幼父母便亡,跟隨在我身邊。如今大了,我隻想給她找個好人家,所以便想著趁此良機,唆使她如此這般,讓她能夠入得將軍法眼。她本也羞怯不肯同意,是我再三強逼勸誡,不料卻果然忤了將軍一身正氣,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昏聵下作,萬萬不是我這侄女本性浪蕩,望將軍息怒,多多體諒。”
東家連說帶比劃,到得後來,急的要流下淚來。雪姝本來聽高嶽那樣言語,如雷轟頂,羞愧難當。現在見自家伯父這般窘迫情狀,更是渾身發抖,恨不得死在當場。
這樣的事,實在是合則來,不合則去,高嶽又暗道不該如此躁怒。他想了想,走到雪姝身前,俯下了身子。雪姝不知高嶽要做什麼,隻是羞慚傷心,哭得不可自抑。
高嶽微微歎息,將雪姝慢慢扶起,溫言道:“雪姝姑娘,適才我言語過重,不該如此,特向你賠個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隻要你始終自重自愛,終會找到值得托付的郎君,珍重。”
雪姝百感交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真想撲進高嶽懷中,卻終究不敢。高嶽感覺到了她的僵硬窘迫,不由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被這樣的插曲一擾,飯局也不好再繼續,好在大家基本上都吃飽喝足,於是便索性離席散去。楊難敵吃飽了腹脹,想四處散散步,高嶽便請楊軻暫回府衙,讓雷七指等自回兵營,他和楊難敵二人便邁開步子,邊走邊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