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昨日嵇雲舒自氣走了高嶽之後,把自己關在房內,倒流了好一會淚,也不知是懊喪還是後悔。麴允這些時日,頗為忙碌,倒也沒有注意到嵇雲舒的異樣,於是照例問了幾句安好,嵇雲舒連晚餐也是草草吃罷,便又回了房。
高嶽年輕英武,且在危難之中挺身而出,抗敵救國,這是一個既忠且正的人,斷然不會是人品不正。你看,他通曉詩文,能和自己相談甚歡,且一直彬彬有禮,不過,他看著自己的雙眸中,是不是還有些別樣的情懷呢?
若是高嶽果真對自己有意,那麼又該當如何?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浮想翩翩,會莫名其妙想到此處,嵇雲舒將被子蒙住了頭,在黑暗中掩上羞紅的臉。一夜的輾轉反側,她又心亂如麻,到得天快亮時,她漸漸後悔起來。
常言道不知者不罪,高嶽並不知道內情,對自己有些猜疑,也實屬正常,沒有必要故意那般用話來抵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清清白白,何必因為一些小誤會,卻將大好名聲讓人無端猜嫌,嗯,拋開諸多亂七八糟的由頭,還是有必有當麵找他解釋一番罷!
嵇雲舒不斷為自己打著氣,選擇性地忽視了異於往日的心境,為想再見高嶽一麵而找到了好理由,而自覺心安起來。既然打定了主意,她暫且放下了心思,沉沉睡去。待得今日,見下起雨來,她本很是懊喪,又想這般天氣,高嶽多半不會外出,又振奮起來。於是用心妝扮一番,撐起傘便出了門。
來到驛館後,她又反而怯懦起來,各種患得患失,使她不停地在門前踱著步。最後還是驛卒看不過去,主動上來詢問,嵇雲舒才垂首紅臉,輕聲道明來意。卻聽聞高嶽竟然雨天出門,嵇雲舒失望無比,正要懊喪回轉,驛卒又道高嶽多半就要回來,於是嵇雲舒心情又略有好轉,謝絕了入內坐等的好意,她便靜靜立在門前等候。
設想著見麵後的各種情狀,在時好時壞的心情煎熬下,嵇雲舒終於遠遠看到了高嶽的身影。但不看則以,一看涼透心扉。高嶽竟然和袁箏共撐一傘,袁箏還似乎挽著高嶽,二人便就那般舉止親密地漫步在雨中!
一股強烈的酸澀化作霧氣,在嵇雲舒雙眸中接連泛起。繼而,又有無名之火燒遍了五髒六腑,蒸發了眼中的霧氣,使她一雙秀眼圓睜,目光淩然。
“雲娘,雲娘!”
袁箏拉著高嶽快跑兩步,還未來到近前,便笑跳著,躍進了嵇雲舒的傘下,一把拉住了嵇雲舒的手,笑道:“你如何在這裏?”
“你卻為何在這裏?”
袁箏心大,哪裏聽出嵇雲舒淡淡的聲音中,隱約透出的異樣。她有心在好友麵前炫耀一番,便湊近了,低聲吃吃笑道:“我本來外出辦事呢,卻沒有帶傘,躲雨的時候,偶遇高,高公子,他主動說要送我,哎呀,當著好多人的麵,我真怪不好意思。不過看他誠懇的很,我呀,又不忍心拒絕別人的好意,那送就送吧,嘻嘻。”
嵇雲舒秀眉一挑,麵色漸漸發紅,勉強笑笑,一時無言,卻拿眼睛直直的望向高嶽。
高嶽見嵇雲舒竟然在此,不用說多半是在等自己。他心中很有些驚喜,趁著這個空隙便上的前來,微笑道:“嵇姑娘,可是來找高某嗎?”
“對。”
嵇雲舒一雙美目中光點閃閃,麵上卻漠無表情。高嶽心中有些犯嘀咕,斟酌道:“既然如此,天正下雨,不如你和袁姑娘都進驛館暫且先避……”
他話還未完,嵇雲舒冷冷的打斷他道:“不用了!我來,是來將昨日買角粽的錢還給你。我雖是女流之輩,卻也知道持身端正,不可有非分之想。”
“我?……”
高嶽莫名其妙,不曉得嵇雲舒怎麼突然這般,正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嵇雲舒早將幾枚錢飛快的塞到了手上來,麵若寒霜道:“我就不進去了,恐有打擾,你們自便,告退。”她飛快瞥了袁箏一眼,對高嶽略略施一禮,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呆看迅速遠去的背影,高嶽嗔目結舌,與袁箏麵麵相覷,又低頭望望手中的小錢,真正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袁箏也有些發愣,半晌才遲疑道:“雲娘平日裏從沒這樣呀,今天這是怎麼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你可是當日什麼地方冒犯得罪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