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秦州刺史 第兩百章 傳檄而告(1 / 2)

上邽城南陽王王府大殿之上,兩班文武肅然而立,俱都沉默不語。司馬保陷坐在王座內,麵上神色愈來愈難看,既驚且怒。大殿中寂然無聲,眾人都在細聽一個宦侍猶疑飄忽的讀著什麼。

“……我大晉永安以來,螟蝗作害,旱魃延災,更因諸王內鬥,遂令邊胡之徒,遽起亂常之暴。朝廷雖加討逐,猶肆猖狂,逐漸塗炭中州。今南陽王,本皇室血脈,朝廷假以節旄,委之籓鎮,正期望其與國有功焉。

……該王遂任顯官,專製一方。然不思報恩,心懷叵測,統西州大軍十數萬,竟常有不臣之心,饕餮放橫,傷化虐民,陰謀專私,為天下所不齒也。

近歲胡虜進犯神京,本都督每枕戈而待旦,常泣血以忘餐;誓與義士忠臣,共翦狐鳴狗盜。然此王竟至專伺空隙,陰私偷襲,又且乃敢作壁上觀,拋舍宗廟背棄君父,無天而行。其覬覦猥劣,天下昭然,所共聞見。

其以祖宗涵養之恩,翻為仇怨;率華夏禮義之俗,怯畏腥膻。刃加於內而懦卻於外,想其麵目,何以臨人?彼罪不勝數也。

……其所舊部,或忠勇熱忱之輩,無奈流涕東顧。其餘境內之民,大都覆亡迫脅,權時苟從。雖有忠義之佐,脅於昏暴之藩,焉能展其節義?

今本都督負聖君重托,因轄內之失望,順軍民之推心,乃暫代秦州刺史安定境內,爰舉義旗,以清內亂。即日仗義伐愆,拯溺蘇枯,惟務輯安,秋毫無犯。若回旆方徂,登高岡而擊鼓吹,揚素揮以啟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

本都督特布告天下,鹹使知佞王無補國之心,聖朝有拘迫之難。檄到如律令!

——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秦州刺史、都督秦州諸軍事、假節、征西將軍、武安侯高,移檄傳告。”

宦侍的聲音,愈來愈膽怯,到得後來,基本上是念一句,便飛速的瞥一眼司馬保。通篇念完,殿中眾人麵色各異,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砰地一聲巨響,將未有防備的眾人都嚇了一跳。卻見司馬保那肥重身軀,竟迅疾無比的站了起來,麵前的案幾早被推翻在地。那避在階旁的宦侍再捏不住手中的紙,條件反射般立時軟下身來匍匐跪倒,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放肆,混賬,混賬!”

司馬保平素保養甚好的白胖麵上,此刻早已漲的血紅,那一條條青筋,清晰的都暴了出來,每一條都在醒目彰顯著主人的極端忿怒。

“隴西小賊,竟敢對孤王如此無禮如此不敬,若是擒住,孤王誓要將其五馬分屍!”

司馬保怒火中燒,兩腮的肉,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他順勢一腳踢在那倒翻在地的案幾上,卻將腳趾踢的生疼,這火上澆油的暴怒使他當時無法發泄,咧著嘴四下一看,幾步便繞過去,將那仍舊匍匐畏畏縮縮的宦侍,惡狠狠地踹翻在地,兀自不解氣,又勢大力沉的連著補了好幾腳,直將那宦侍踢踏的慘嚎不已。

長史淳於定見主子恐將要當場失態,忙上前勸道:“大王,大王,且請息了雷霆之怒,好做對策,……大王!”

司馬保充耳不聞,將那倒黴的宦侍,硬是踹得當場暈厥。他厲聲嗬斥衛卒進來,望著那宦侍像死狗一般被拖了出去,司馬保方覺得多少出了些悶氣。

抓起茶盞咕咚咚灌了幾大口,司馬保竟覺心慌氣短,不由又重新陷在了寬大的王座裏,勉強調整下鼻息,呼呼哧哧瞧著幾名近侍戰戰兢兢地過來扶正了案幾,半晌才喘道:“可恨!高嶽逆賊,不過仗著勤王立了些微末功勞,便如此耀武揚威。說來也是失算,當初若是孤王也出兵救駕,哪裏能容他一家獨大!”

淳於定當初正是諫阻司馬保勤王的人之一。眼下聽聞司馬保有些怨悔的翻起舊賬,生怕他借題發揮起來,忙道:“俗話說若是毒蛇咬噬到手,機敏的壯士便幹脆自斷其腕。如今的局勢,複雜的很,匈奴人便好似那瘋狂咬人的毒蛇。咱們不出兵勤王,亦是無奈,要麼幹脆阻斷隴道,靜觀其變隨機而動就是。”

這時,一直沉默無語的從事中郎裴詵,聞聽此言,立時怒火陡升,圓睜雙目陡然叫道:“朝廷中樞被胡虜一再逼迫進犯,正好比如今一個人的頭已然被毒蛇咬中,我倒要請問淳於長史,壯士斷腕,那人頭可自斷否?”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