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城,乃是秦州最東邊的一個縣城,位於天水郡最東南處,基本上已是和雍州接壤了。早先,隴城一直是雍州治下,但前幾年名義上又被劃給了秦州管轄,所以隴城和秦雍兩州都有牽連,卻頗有幾分邊境地帶三不管的味道。
這一日清晨時分,隴城的寧靜被猝然打破。一撥軍隊行至城下,用戳著南陽王大印的敕文,叫開了城門,但隨即迅速控製了全城,到了天明時分,隴城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隴城了。
府衙內,陳安半臥在榻上,毫無血色的麵上憔悴蠟黃,神情陰鬱,隻一雙間或轉動的三角眼裏偶有精光閃爍,,他兀自沉思,正在反複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幕幕,竟似做夢一般。
數天前,新興城下,陳安終於忍受不了萬宏的各種遷延理由,積鬱多日的焦急與恚怒爆發出來,陳安下定決心,無論有什麼後果,也務必要在今天強行拿下新興。
正在部署調兵的時候,有衛卒來報,說是前線平西將軍張春派來了一名斥候,有要緊事要當麵稟報。陳安聽聞不禁有些詫異。雖然他對張春非常反感和不屑,但既然眼下戰事未熄,涉及軍務方麵,他還是放下個人成見,便立時傳令讓那斥候來見。
一打照麵,那風塵仆仆的斥候確是晉軍披掛打扮,頂著一頭厚重蓬亂的發髻,麵貌不過普通之人,沒什麼可說的。斥候行了禮,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來,一麵請左右士兵暫且退避些,一麵呈了上來。陳安接過來便看,首先映入眼中的,果然是鮮紅的平西將軍大印戳在末尾,陳安嗯了聲,便就抬眼去瞧那信。
滿紙的內容,歪歪扭扭字跡難辨,本來就讀得有些吃力,陳安皺著眉頭耐著性子看完,原來張春卻是命他南下,明日辰時務必要趕至臨洮城東三十裏處與其主力部隊彙合,然後自有安排。
陳安一頭霧水。且不說他此行乃是奉了南陽王親令,去往襄武城下,充任前敵主將,再將張春收捕問罪的,從實際情況上來說,張春已經沒有資格再對他發號施令了。撇開這些,就說目前全軍目標正是要不計代價攻下襄武,又好好地南下去臨洮做什麼,且他張春竟敢擅自離開陣地,到底搞些什麼名堂?
陳安茫然不知所措,便對那斥候發問,你家張將軍,究竟要做什麼。斥候正要開口卻欲言又止,隻拿眼睛左望望右看看。陳安立時醒悟,便令一眾士卒再退回回避些。陳安本來自恃身手過人,當下全部精神又被那雲山霧罩的來信絆著,完全沒有想到別的方麵去,當下見空出了場子,便湊近些道有什麼機密便可就名言。
斥候把頭一點,道聲陳將軍請看,便就指向信箋上某處。陳安忙要凝神去瞧,那斥候卻陡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一大蓬發髻中,拔出了把不過五寸長許的匕首,照著陳安左胸心髒處,猛刺過去。
近在咫尺的距離,刺客已是誌在必得。千鈞一發之際,陳安不由分說急忙抬臂格擋,雖然立時便架開了些,但那匕首來勢凶猛又極為鋒利,將陳安左臂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大豁口之後,還餘勁未消直直紮進了左胸之上,入肉沒柄。
陳安大叫一聲,被那刺客貫穿之力,捅的站立不住,他伸出手去想揪住刺客,終究是使不上力氣,但恍惚間手中又似乎抄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心中吃驚隨即便一頭栽倒在地。陡然巨變的一幕,讓所有人登時驚得發怔,待過得須臾,左右人等才反應過來,齊發一聲喊忙不迭搶上前,都伸出手來攙住陳安,一時奔走叫喊夾雜著紛遝的腳步聲,場麵登時極為混亂不堪。
陳安強忍劇痛,大口吸著氣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緊握拳頭還想掙紮著要站起,卻被無數雙手或扶或按在身上,抵不住力。耳聽得校尉石榮厲聲大喊速速捉拿刺客,外圍又有跑來跑去的腳步聲,片刻又聽得有士卒大叫刺客在哪裏,什麼,不見了?
陳安又急又怒,血湧上頭,竟然雙眼翻白暈厥了過去。
幸好他昏過去不過半刻鍾,就悠悠醒轉。睜開雙眼便發現自己躺在擔架上,正被士卒抬著行軍。石榮見他醒了,大喜過望,問了幾句,便告訴他,幸好他及時抬手擋了一下,沒有被傷到要害,但傷口也隻不過在心上三寸之處,凶險的很。隨軍郎中早已敷了止血生肌的草藥,傷口又是被刺的很深,叫他千萬不要再亂動,隻管躺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