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楊堅頭屢次毫不聽勸不將自己放在眼裏一般,萬宏本來在旁還有些袖手旁觀幸災樂禍的味道。但眼下見高嶽麵色陰沉,語氣冷硬,也曉得不當玩,忙斂容噤聲,連連點頭稱是。他轉身便就要離開,卻被楊堅頭急急一把攥住。
“萬縣令,且,且稍等!稍等……”
雖然性命無憂,甚至也沒有受到任何杖責和處罰,但乍聞高嶽此語,楊堅頭還是心內悚然,冷熱汗交替湧出。當初,楊茂搜當著眾人的麵,將他鄭重的托付給高嶽,從此,他已正式算是隴西軍一員了。如今才過得短短時日,卻被主帥以散漫鬆懈不服管教為由,公開黜退勒令送回,這不僅僅是對他楊堅頭的巨大否定,更會讓他父親楊茂搜失望傷心,麵上蒙羞再也無光,更不要說,如果真的被貶了回去,他大哥楊難敵會否就此刁難羞辱他,族人們又會怎麼看他?
萬宏有些猶疑,不自覺地望向高嶽,不曉得當下是走還是留。卻被高嶽滿麵煞氣的一瞪,慌得掉頭就要下城,無奈被楊堅頭強有力的手攥住,根本掙不開。
“將軍!千錯萬錯,你都不能將我貶回去啊!真要如此,我父王多半會被我氣病倒的,我哪裏還有臉再麵對族人。我求求你,便是將我立時打殺,我楊堅頭眼都不眨,可千萬不能貶我呀將軍!”
大駭之下,楊堅頭再無一絲平日的倨傲,他一隻手仍然緊緊攥住萬宏不放鬆,到得後來生怕萬宏掙脫開,索性一把拉到身前,緊緊挾住;另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把住高嶽臂膊,兀自大力搖動,弓著身子苦苦哀求起來。
楊堅頭部下一眾氐兵,都慌得趕忙跪下來,黑壓壓的伏了一地,異口同聲地替楊堅頭苦苦求情,請高嶽饒過這次。
高嶽不答,想了想冷著臉將臂膀抽開,轉身卻蹬蹬蹬下了樓去,將楊堅頭晾著。楊堅頭不知所措,左看看右看看。萬宏見他如此失落的模樣,也生出幾分同情,上前勸慰了幾句,言道待主公怒氣稍解,定當為你再多多求情不提。
卻說陳安心中揣摩八成是高嶽親臨新興,正自嚴陣以待兀自懷疑的時候,隻見城門轟隆隆大開,一彪軍殺氣騰騰的撞了出來,為首一員大將,鎖子甲亮銀盔,手中緊掣丈八長槍,威風凜凜,正是高嶽。
“高嶽!你手下楊堅頭,都敢單槍匹馬的出來,你卻為何這般興師動眾,可是見到本帥,心生膽怯麼?”
因曾經偷襲擊傷過高嶽,陳安此時便自然而然地有些彼輩不如我的優越感。他先聲奪人,在馬上揚鞭大叫,躍躍欲試。
高嶽怒氣上湧,將長槍一橫回道:“對你這樣的卑劣之人,還是隨時多些防備的好。陳安,你屢次與我為敵,如今新興城,就在我身後,是兩軍相攻,還是單打獨鬥,隻要有本事,新興隨時侯你來取。”
陳安身側,校尉薑衝兒亦是好鬥之徒,見陳安與楊堅頭大戰數天,早已手癢難耐,此時忙控馬近前道:“將軍且先稍待,讓我去會一會他。”
陳安已有些乏累,當即便把頭一點。薑衝兒立時飛馬上前,邊舉著大砍刀怪叫道:“高嶽!不勞我家將軍動手,看我來擒你!”
高嶽冷哼一聲,將馬一縱,挺槍便迎。不多時,刀來槍去,鬥了三十餘合,薑衝兒明顯不支,撥馬便就回轉。陳安麾下校尉楊伯支見勢不妙,彎弓搭箭,瞄準高嶽冷不丁便射。
“主公且小心!”
“將軍留意!”
城頭上,萬宏及楊堅頭不約而同急叫起來,楊堅頭更且大力錘擊城垛,放聲大罵陳安上下都是卑鄙之徒。
高嶽正待要追趕薑衝兒,猛聽一聲弓弦響,忙將身子往後便仰,那支箭帶著破空之聲,射開了去。高嶽一個後板橋彈起身子,竟也持弓在手,迅疾無比回射過去。
楊伯支見高嶽也搭箭,正欲全神貫注的閃避,孰料那箭卻直直奔著薑衝兒射去。薑衝兒正打馬回奔,未有所料被一箭射中了後背,不由狂叫一聲仆倒在馬背上。那戰馬馱著主人,倉皇的一溜煙奔回了己陣中,立時引起陳安軍一片騷動。
高嶽第一箭離手,更不遲疑,第二支箭又已激射而出。陳安本在大聲急問薑衝兒生死如何,突然感覺勁風異響,大驚之下隻來得及將脖子一縮猛低下頭,那箭矢已射落他兜鍪的纓花,餘勁未消噗得紮進了其身後一名親兵的肩窩處,慘叫聲時,引起了更大的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