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不過是個小插曲,這幾日來,高嶽心中,總是在思忖某個大問題。眼下他獨自一人,端坐在府衙之上,劍眉微鎖,思來想去,總覺得不甚妥當。他搖搖頭,正要使人去請楊軻,卻聽聞腳步傳進來,視之竟然是姚襄,後邊跟著楊堅頭。
姚襄自從留在襄武後,自高嶽以下,大家對他都是和顏悅色,熱情客氣。一則,高嶽本人對姚襄很是看重,言談之間態度非常的和善親切,這讓所有人也不敢對姚襄無禮;二來念在姚弋仲忠忱順服的麵上,對他的質子最起碼也要過得去才是;三者,姚襄本人逢人必先主動招呼,彬彬有禮,大家也確實挺喜歡他。而姚襄自己,在日子慢慢處長了之後,也已然卸下了最初的防備和拘謹,流露出少年人的聰慧和活潑來。
此前高嶽率軍大舉北伐上邽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將姚襄留在了襄武城。但過了些時日,他竟自己偷偷溜了出去,徑直奔向前線。彼時高嶽正好要準備東向長安二度勤王,也顧不上專門來責怪他,便叫韓雍楊軻及一眾軍前諸將,無論如何要好生看覷姚襄。
但最後大戰既起,韓雍畢竟要將全部心思撲在籌謀軍機上,還要敏銳捕捉戰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都能盯著姚襄。總攻之後,姚襄也趁機擺脫了束縛,混在大軍中一同衝鋒,還親手格殺了幾名敵兵。待局麵平定之後,韓雍聞訊很是後怕,他生性嚴肅,立即便將姚襄喚來訓斥了一頓。因為韓雍基身份非常,又幾乎沒有笑容,姚襄還真有些怵他,當麵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結果出了門就又被楊堅頭興衝衝地帶走,教授學習刀法去了。
說到學習,高嶽曾示意姚襄在閑暇時,和韓雍學兵,和楊軻學政。眾人很是驚詫,為何高嶽給姚襄安排的起點如此之高,高嶽笑而不答。後來楊堅頭自告奮勇要教授刀法,高嶽想楊堅頭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和他學習武技,也是又給姚襄找了個名師,乃是好事,便就爽快的同意了。
見這師徒二人進來,高嶽便將心事暫放,招招手,微笑道:“景國來此有何事啊。”
姚襄端端正正施了禮,還未說話,楊堅頭便大聲道:“主公!姚襄這小子,太不知趣,竟然敢瞧不起我!”
“哦?這卻如何說起?”高嶽來了興致,探起身子追問道。
原來姚襄跟隨楊堅頭訓練已有不少時間,如今將刀舞起來也有模有樣了。但自前幾日,楊堅頭便發現姚襄在練習時,有些心不在焉。楊堅頭很是不滿,但他也了解姚襄不是那種吃不得苦的紈絝子弟,所以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姚襄漸漸懈怠倒是不解,楊堅頭大著聲音直言相問,姚襄卻不答,到了今日終於說不想再練刀了,楊堅頭勃然大怒,當麵責罵一通,姚襄畢竟還是年少,臉上掛不住,便徑直來找高嶽。
聽說是如此,高嶽正色道:“景國,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少年人學習,萬萬不可半途而廢,持之以恒才是正理。你若是這樣鬆懈不求上進,不要說楊將軍發怒,便是我也要責罰於你,可知道麼。”
姚襄有些委屈,不禁急道:“大將軍。我不是鬆懈,我也曉得楊將軍很有本事,我很佩服他的。但是我就是不想練刀了。”
高嶽有些意外,劍眉一挑,不禁奇道:“在我軍中,慣常用刀的不計其數。但頂尖者,我覺得隻有雷將軍和楊將軍二人。雷將軍使刀,乃是剛猛狂暴之勢,大開大合;而楊將軍,卻是靈巧迅捷,快如閃電刀刀索命。你能跟他學習刀法,也算遇上了難得的良師,你既然也曉得他的厲害,為何還要如此啊?”
聽聞高嶽這樣的肯定和讚譽,楊堅頭昂著頭,很是得意,對姚襄叫道:“你聽聽,主公是如何說的。我告訴你,從前多少人哭著喊著要跟我練,本將軍都看不上。見你小子資質不錯,才發發善心來教你,你還敢先撂挑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