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堅頭離開襄武數日後,高嶽也親率一萬兵馬,前往雍州,擬按照既定計劃,展開對東三郡的攻略。但世間事,很多都是計劃沒有變化快,籌謀已久並無疏漏的大計,卻壞在了一件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上。
本來秦國雍州部,主要就是針對勁敵前趙,故而在高嶽授意和刺史胡崧精心整治下,已經有戰兵禁軍四萬人,在秦國各州之內,兵力最為雄厚。此前,按照高嶽的指令,胡崧早已在境內動員整軍完畢,臨近京兆郡的禮泉縣附近,已經集結了兩萬五千人,胡崧業已將戰時行轅設在了禮泉。正是一切準備到位,就待高嶽大駕親臨,巡視並主持後續相關軍事。
孰料軍司處夥房,有一管事,因為貪圖不菲的回扣,私下裏購進若幹來源不明的醃肉,在日常飯食中,照例蒸熟了供給士兵食用。當天晚上,便開始有人出現不適的症狀,繼而腹痛乏力,重者便上吐下瀉,嚴重虛脫。到得第二日,大批士兵被不潔食物接連撂倒,隨軍郎中們忙得滿頭大汗,仍然尚嫌救治不及,導致士氣低落,人心搖動。
事情迅速擺到了刺史胡崧案前。胡崧大驚失色,繼而極為震怒,當即便下令將夥房管事、幫傭、雜役及不良商販等一幹人等,盡數捆至軍前當眾車裂以循,權做交待;又因茲事體大,胡崧一邊下令及時做好防疫工作,嚴禁再發生衍生災病事故,一邊無奈地據實上奏,向高嶽做了詳細彙報。
因為深感愧疚及惶恐,高嶽到禮泉時,胡崧及雍州等重要文武,竟然皆是自縛雙手,跪於城門前,請高嶽發落。
群臣恂恂然間,高嶽跨坐在大馬之上,默然無言。雖然在半路上接到這樣措手不及的奏報時,高嶽驚怒交加,確實非常懊惱極欲發作,但後來邊行邊想,自我勸解,便也慢慢釋懷了些。待見到雍州眾文武後,眼見位高權重如胡崧,故舊親厚如雷七指等,連帶新降而來參議軍事的李鳳,都無一不是垂首無言戰戰兢兢,不由也暗歎聲罷了!高嶽下得馬來扶起胡崧,再讓眾人起身,反過來溫言撫慰了幾句,表示事已至此,多怨無益,自己也就不再怪罪,且留日後警醒再勿重犯便是。
因為變質食物而吃壞了身體的士兵,最後統計有一千六百人之多,另外有輕微症狀的也有五百多人。雖然在全軍中所占比例還不足十分之一,但是所造成的影響還是非常惡劣和深遠。飽滿的鬥誌、高昂的戰意都就此遭到了無端打擊,故而此次攻略雍州的計劃,不得已隻好就此夭折。胡崧羞慚懊惱地無以複加,他認為這樣低級的紕漏,不應該出現在他的麾下。尤其是正當此時關鍵時刻,卻因為這麼個老鼠屎,壞了一整鍋湯,也白白讓他的名聲受到汙損,殊為不值。
但還是那句話,事情已然發生,便就無力改變,相關人犯都全部伏法了,就算將他們拉起來再殺一次,也是無濟於事。高嶽不想影響所有人的情緒,導致氣氛進一步變壞,隻好裝作問題不大的樣子,安慰說道既然來了,便索性留些日子,探查探查,東雍州留待將來再做圖謀,也未算遲。
本來軍中不少士兵,吃壞了身體,導致人心惶惶,連那原先健健康康的,都忐忑不安,總感覺是不是自己也開始腹痛起來,變得疑神疑鬼。因之古時候,一場疫病,不僅可以撂倒一支軍隊,甚至可以摧毀一座城市、一個國家。所以眼下雍州軍打不了仗,這還是次要,關鍵是堅決要控製疾病,將事態和軍心都穩固下來才算妥當。
這邊正打算偃旗息鼓的時候,長安的趙太子劉胤卻並不知道秦軍這件突發事故。聽聞高嶽親來,立時感覺大敵壓境,想到劉曜臨行前對自己的各種敦敦交待,既然被允許臨機決斷,處置各種軍政大事,又抱著不遺敵寇憂君父的決心,劉胤在飛書往洛陽而去之後,點起三萬大軍,帶同王彰、呼延那雞二將,迅速往西馳去,打算以戰代守,爭取主動權。
連鎖反應便就出現。高嶽本已下令回師襄武,但聽聞劉胤大軍氣勢洶洶而來,迫於形勢,又走不掉了。萬幸的是,隨高嶽而來的萬餘秦州兵馬,皆是精壯剽悍,士氣高昂,不說指望攻下東雍州,但料來阻敵於野,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於是兩軍在禮泉之東二十裏處,如期而遇。
劉胤也不是第一次領兵與高嶽對峙了。從前的恩義,隨著時間總是在慢慢衝淡。不可調和的族屬、陣營、國家利益和矛盾,讓他對擊敗甚至殲滅高嶽的秦國,有了躍躍欲試的迫切感。既然分屬敵人,那也沒什麼好說,講來講去,最後都還是要靠刀把子來比出高下。兩軍撞在一處,廝殺了半晌,俱沒有得著便宜,又各自鳴金,退做東、西二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