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黑夜,風雨交加,燈火搖曳。
孫大力跪在擺滿了供果的佛龕前手舉佛香,口中念念有詞。其老婆朱雨和女兒也跟著他雙手合十,雖然不知道孫大力口中說的是什麼,但是他們的神情也是十分虔誠。
佛龕裏供的是一具頭戴紫金冠,身披大紅袍,手擎金箍棒的偶像。沒錯,就是鬥戰勝佛孫悟空。
孫大力碼頭出身,光頭,黑眉,厚嘴唇,銅鈴般的眼睛,一身的腱子肉,虎背熊腰。在申城一個極小的碼頭做了個所謂的工會會長。說是工會會長,其實隻是碼頭工人的頭罷了,手底下有那麼幾號人,也有個名號叫碼頭工會,卻沒什麼大勢力。由於實力弱小,周邊又都是街坊鄰友,所以平時欺男霸女這種事向來與碼頭工會無緣,不但不能橫行鄉裏,還得給過往的商客和街坊鄰裏好好伺候著,定期還要給其他大的幫會上繳保護費。他們雖說叫幫會,還不如說是當地的居民會,平時也就是調節下鄰裏矛盾,抓個蟊賊之類。
孫大力從小就喜歡聽老人講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故事,覺得孫悟空不畏強權,敢與天地鬥爭,很是霸道,所以成立碼頭工會之後就帶著全體人員拜孫悟空。不過他雖然敬畏孫悟空,平時卻做不出孫大聖般的事來,向來都是老實巴交的,極好說話,甚至說極好欺負的一個人,也正是他有好的脾氣,能平衡各種勢力,處理各種矛盾。大家才推舉他做會長。
佛龕前的孫大力是在為其兒子祈禱。別看孫大力五大三粗,沒啥文化,教育孩子這方麵確實十分用心。不像其他苦出身,弄個阿貓阿狗的就算名字了。孫大力專門花了兩千塊請了申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用“大哉乾元,龍飛升天”的典故,給兒子起了個孫元龍這般大氣的名字。孩子出生後孫大力也咬著牙,送他去最好的小學讀書,上私立中學,最後竟然把孩子供到了英國留了兩年學!這也是孫大力的驕傲,所以每當別人誇他兒子有出息的時候,他都用大手摸摸錚亮的大腦門,嘿嘿傻笑。
原本想著孫元龍自英國回來可以出了碼頭,在體麵的地方找個正經工作,也算光耀了門楣。
可是這小子卻偏偏喜歡在碼頭混,天天嚷嚷著什麼要改革碼頭工會,帶著大家夥做申城第一幫,全國第一幫啥的。氣的孫大力咬牙切齒,可是畢竟是自己家寶貝的男丁,孫大力也是隻能自己生悶氣,並不敢把自己的大兒子怎麼著,也就任由他在碼頭上這麼混了半年。
“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這是道上混的人的口頭禪。孫元龍這半年很能瞎混,所以還的這一天來的也很快。
孫元龍平時根本不聽孫大力的話,他有兩個小夥伴,一個叫包子,是個大耳朵的矮胖子,五官比較緊湊,像包子,所以因此取名,另一個是個大高個,渾身肌肉的光頭,大胡子,看著挺老,其實年歲和孫元龍查不到。孫元龍經常帶著包子和石頭跟別的碼頭的勢力產生摩擦,經常打架,卻每次都打不過,經常警署、醫院各種進,次次要孫大力陪情又陪禮,給他擦屁股,可他卻屢教不改。
昨日這一片很有勢力的青龍會的賬房按慣例過來收大力幫的保護費,孫大力照例給了。當時孫元龍沒在家,等他回家得知大力幫又被收保護費後,摔了門便帶著包子和石頭衝了出去,孫大力攔也攔不住,氣的回房關門就睡了。
孫元龍和包子、石頭在半路上追上了青龍會的眾人,叫囂著讓他們退回保護費,青龍會眾人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轉身要走,卻被他不斷糾纏,最後變成了廝打。
孫元龍雖然是個大高個,可卻是個白白嫩嫩帶眼鏡的斯文書生樣,哪裏有打架的天賦,被青龍會的打手一頓暴打,竟然昏迷不醒,被掛了彩的石頭和包子扛了回來。
自回來後孫元龍一直昏迷,漸漸竟然鼻息微弱,在醫院裏心電監護,呼吸機一通用,也就維持個植物狀態。孫大力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被人打成這樣,雖不敢找青龍會報複,卻也是著急,情急之下便帶著一家老小跪在孫大聖的像前祈禱,祈禱大聖顯靈,能讓自己兒子醒過來。
祈禱完畢,孫大力起身帶著妻子、女兒來到醫院孫元龍的床前。
燈下的兒子盡顯憔悴,仿佛真的死了。看著兒子這樣,壯的像頭熊一樣的孫大力竟然抽噎起來。
突然心電監護儀上一通響動,成了一條直線,醫生和護士聞訊趕來,可是百般搶救確實回天乏術,醫生給孫元龍蓋上了白被單,隔著窗戶對孫大力搖了搖頭。
“哎。。。。讓你平時不聽話。。。。”隨後擦了擦眼淚,對著哭成淚人的老伴說:“明天,準備口棺材吧。”
第二天,天明,孫大力擺好香案,給兒子穿的整齊,裝進了棺材裏。老兩口白發人送黑發人,哭的不成樣子。碼頭工會的會眾過來幫忙,都勸大力節哀。
眾人準備蓋棺發喪,大力扒著兒子的棺材大哭,推開眾人,想看兒子最後一眼。秋風蕭瑟,一根金色的毛發落在孫元龍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