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基督教文明傳播
一、墓督教在北非的傳播
基督教在非洲大陸的傳播,始於埃及。
據傳說,埃及基督教的奠基者是彼得的弟子馬克。這位來自羅馬的傳教者,在埃及猶太教徒中找到了自己的信徒。猶太居民是在公元前就進入埃及的。公元初年,他們已經散布在昔蘭尼加到努比亞之間的埃及廣大地區,尤其在亞曆山大城占有很大優勢。因此,可以大致推測基督教傳入埃及的時期,約在公元1世紀。公元2世紀早期,埃及出現了早期基督教文獻,內容主要是反猶太教的。這說明,此時基督教與猶太教之分野已十分鮮明,爭論已十分尖銳,基督教在埃及的勢力已經相當可觀。
公元180年,首次出現了關於亞曆山大城基督教會組織的記載。此時亞曆山大城的教會是由主教和12名長老所領導。公元189年,長老們選舉了德米特裏烏斯為主教。他在位長達43年。
從一開始,羅馬帝國的統治者就對基督教抱有警惕與敵視的態度。基督教以它平等、博愛的樸素教義在普通埃及百姓中傳播,無疑意味著對統治者與壓迫者——羅馬人——某種形式的抗議。所以,早在公元203年,埃及的神學家克裏門特就遭到羅馬當局的迫害,逃離亞曆山大城。
對基督教的迫害不久就發展成為大規模的、自上而下的行動。公元250年,羅馬皇帝戴克猶斯全麵迫害基督教。在埃及,亞曆山大城的基督教徒死的死、逃的逃。大批教徒在各種威脅之下被迫放棄自己的信仰,公開申明效忠羅馬帝國和皇帝。此時,基督教在埃及的勢力主要集中在城市,特別是亞曆山大城。因而亞曆山大基督教會的潰散,就意味著基督教在埃及的嚴重受挫。
然而,基督教很快便從這次打擊中恢複過來。因為促使埃及人民皈依基督教的社會因素——羅馬帝國的壓迫——更加殘酷了。正是在戴克猶斯時期,羅馬帝國已在經曆它走向衰敗的各種矛盾與危機。羅馬人在埃及的統治也同樣走向衰微。作為埃及生存命脈的水利工程逐漸廢弛。又偏逢自然災害:尼羅河枯水周期。羅馬統治者又加重其賦稅,並逮捕、拷打那些逃避賦稅的人,甚至沒收他們的財產。這樣,衰落從城市蔓延到農村,基督教的勢力也從城市發展到農村。大批埃及百姓不堪賦稅繁苛之苦,紛紛逃入荒原,基督教勢力也隨之深入荒原。公元257年,亞曆山大城主教迪奧尼西烏斯麵臨迫害性審判。這一次,從挫折中複蘇的亞曆山大城基督教會旗幟鮮明地支持自己的宗教領袖。當迪奧尼西烏斯被放逐到卡夫拉綠洲時,他就乘此良機在當地居民中進行傳教活動。戴克猶斯迫害的最終結果,卻是基督教在埃及城鄉的廣泛傳播,以及亞曆山大城在埃及基督教會中無可爭辯的中心地位。
在戴克裏先統治時期,基督教遇到了一次空前的大迫害。為了克服羅馬帝國所麵臨的危機,戴克裏先進行了改革。他將埃及劃為三個省,每省派軍事長官實行嚴厲統治,並增加軍隊與駐防軍的人數。這樣就更加重了人民的負擔。與此同時,加緊迫害基督教。對那些堅持自己信仰、拒不屈服的基督徒,動輒處死。公元311年,甚至處死了亞曆山大城主教彼得。不過,這一次迫害盡管嚴厲,埃及的基督教會卻沒有潰散與屈服。許多基督教徒寧死不屈,從容就義。以至戴克裏先迫害時期又被稱為“殉教者的時代”。正是在這一時期,基督教堂在埃及廣大農村取代了舊時的神壇。
在羅馬人的迫害下,埃及基督教徒紛紛逃入荒漠,進行清修,逐漸發展起一種新的、修道院清修形式。中世紀歐洲盛極一時的修道院體製,蓋源於此。到了公元4世紀時,在尼羅河三角洲西南山區,在上埃及的塔本尼西,以及在尼羅河東岸荒原上,都建立了強有力的清修組織。
公元312年,君士坦丁皇帝即位。羅馬帝國對基督教的政策開始從敵視、迫害轉變為利用。公元325年,君士坦丁親自在尼卡雅召集宗教大會,討論教內爭辯不休的諸神學問題。埃及長老、神學家阿裏烏斯的學說被宣布為“異端”。尼卡雅大會的一個成果,是由宗教法規宣布基督教三大主要的主教轄區:羅馬、亞曆山大城和安條克。承認這三個宗教中心指導其下屬主教的權力。其中,亞曆山大主教控製了從利比亞邊界到努比亞邊界大片地區的基督教會事務。亞曆山大城成為基督教世界的宗教中心之一。由於亞曆山大城是羅馬帝國時代對紅海印度洋貿易的起點,伴隨著貿易活動,基督教也向南阿拉伯與埃塞俄比亞地區擴張自己的勢力。公元4世紀,阿克蘇姆古國采用基督教為國教,並奉亞曆山大教長為自己的宗教最高首腦。
公元379年,西奧多昔烏斯一世即皇帝位。在他統治下,君士坦丁堡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一躍而成為“新羅馬”。君士坦丁堡的崛起,對於亞曆山大城在基督教世界的地位是一個很大的威脅與打擊。從此,埃及的科普特基督教派(阿拉伯人征服以前,埃及人用希臘字母來拚寫埃及語,這就是科普特語,科普特教派以此得名)同拜占庭正教之間不斷進行教義之爭,即科普特派奉一性論而正教奉兩性論。這一鬥爭終於導致雙方分裂。
科普特教派同正教的分裂,表麵上看是教義之爭,實質上卻是由於亞曆山大城所代表的埃及不甘受拜占庭帝國政治、經濟與精神文化等方麵的控製。科普特派基督教已是全埃及性的宗教,並控製著從昔蘭尼加到努比亞和埃塞俄比亞的大片地區的宗教事務。盡管如此,東羅馬帝國仍然維持著自己在埃及的統治。
公元619年,波斯人入侵埃及。次年攻占亞曆山大城。在波斯人短暫的征服期間,埃及科普特教會對波斯占領者采取敵視態度,但並不進行積極抗爭。公元639年,阿拉伯人入侵埃及,641年占領亞曆山大城。廣大仇視拜占庭帝國統治的埃及人民和科普特教派,認為拜占庭在埃及統治的瓦解是羅馬人罪惡統治的自然結果,因而不僅未對阿拉伯人實行抵抗,反而采取靜觀與合作態度。
埃及以外受羅馬統治的北非地區,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麵都受到羅馬很深的影響。不過,當我們仔細考察,就會發現:在北非當地居民的宗教生活中,盡管羅馬諸神也受到祭祀,但當地原住民的宗教仍然根深蒂固。即使是羅馬時代北非的浮雕,仍反映著對當地諸神如馬庫爾塔、維希納等的崇奉。特別是遠離海濱的內地山區,羅馬的影響更是微乎其微。
基督教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傳入埃及以外的北非地區的。
關於基督教傳入北非地區的時間和路線,目前難以確定。大致說來,基督教可能主要是從埃及經過一些港口,特別是迦太基傳入北非的。時間大約在公元2世紀。公元197年,著名的非洲基督教神學家德爾圖良已經指出,在羅馬北非“基督教徒遍布四野、城堡以及島嶼”,“不同性別、不同年令乃至擔任不同職務的人都轉到”基督教一邊。他在15年後又指出,基督教徒“在每一個城鎮幾乎都占多數”。誠然,作為基督教的辯護人,德爾圖良的話完全可能帶有宣傳的味道,難免誇大其詞。但它畢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客觀情況。到了公元3世紀初,在迦太基舉行的宗教領袖會議上,已經有以阿格裏平主教為首的70名總督領行省與努米底亞的主教參加。在240年前後舉行的另一次宗教會議有90名主教參加。
不過,我們迄今並未能發現早期的基督教堂以及修道院等建築。這大約是因為,早期北非基督教一般首先在猶太教徒當中活動,吸收教徒,直至利用猶太教堂作為自己的活動場所。本世紀初德國考古隊在北非的發掘活動表明,甚至直到公元3世紀中葉之前,還無法找到帶有鮮明標誌或文字的基督教徒的墳墓。因此,對於北非地區早期基督教之影響,也不應有過分的估計。
從傳入北非那天起,基督教就帶有鮮明的被壓迫人民反抗羅馬統治的色彩。北非人民從基督教博愛、和平的教義中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他們在熱誠地信仰天堂和上帝的同時,就暗含著對世上統治著他們的羅馬帝國的否認。因此,基督教從一開始就受到北非地區羅馬統治當局的敵視。據史料記載,早在公元180年,在西裏城就審判了12名基督徒。公元203年,在總督領行省的土布爾波—米努斯市,又有6名基督徒被判投給野獸。其中有一位22歲的少婦佩爾佩圖亞。她的獻身基督教的故事被寫進一篇文獻流傳下來。
羅馬當局早期對基督教的迫害,還帶有某種自發和分散的性質。被審判的基督徒們的命運,往往還取決於某個總督或市政長官個人的態度和意誌。進入公元3世紀以後,羅馬帝國危機日益加深,即使是進行改革也無濟於事。北非地區柏柏爾居民反抗羅馬統治的活動也日趨激烈。在這種形勢下,從公元3世紀中葉開始,羅馬人在北非開始推行對基督教進行大規模迫害的政策。
公元250年,羅馬統治者戴克猶斯宣布敕令,要求臣民摒棄一切其他信仰,特別是放棄基督教。他還強迫帝國所有臣民公開表明自己忠於羅馬帝國。在羅馬北非,到處掀起搗毀教堂、沒收財產、強迫基督徒叛教等活動。這一迫害活動,在戴克裏先統治時期,又一次加劇起來。在羅馬帝國迫害時期,更多的基督徒寧死不屈,成了殉教者。但也有不少教徒被迫叛教。特別是一些高級神職人員甚至同當局妥協。他們的妥協行為引起廣大教徒不滿。努米底亞地區的教徒擁立多那圖斯為領袖,組成了多那圖斯教派,堅持了反對羅馬帝國的鬥爭。
公元4世紀初,迫於形勢的發展,羅馬帝國改變了它對基督教實行迫害的政策,轉而承認教會。從此,基督教從一個“抗議的教會”轉變成為一個壓迫者的教會。羅馬帝國在承認基督教的同時,卻宣布多那圖斯教派為“非法”。羅馬統治當局同教會當局聯手,共同殘酷迫害多那圖斯教派。
公元4世紀中葉,不甘受壓迫的北非居民掀起了大規模的阿哥尼斯特運動。羅馬當局迅速同基督教非洲教會組織聯手鎮壓起義。這一形勢促使阿哥尼斯特運動和多那圖斯教派聯合。後來,另一次柏柏爾人大起義——費爾姆起義也同多那圖斯教派聯合。羅馬人的鎮壓,反而促進了多那圖斯派的巨大發展。然而,教會當局在對多那圖斯教派鬥爭中找到了自己的領袖,這就是雄辯的奧古斯丁。奧古斯丁以他出色的辯才,精彩的神學著作和超人的組織能力為教會贏得了巨大的勝利。
但是,奧古斯丁的成就並不能挽救羅馬帝國的統治,因為帝國已經病入膏肓。公元435年,汪達爾人入侵北非,占領了迦太基。在汪達爾人百年統治期間,信奉基督教的另一個教派阿裏烏派的學說,對羅馬天主教實行迫害。公元533年,東羅馬帝國皇帝查士丁尼命貝利薩留率軍攻克迦太基。汪達爾人敗亡。天主教會又一次抬頭,修建教堂,同時迫害阿裏烏派、多那圖斯派和猶太人。在被壓迫人民中又出現了與天主教會對立的聶斯托裏教派。而基督的神性與人性的無休止的辯論,使北非基督教會完全陷入四分五裂的狀態。
公元7世紀中葉,阿拉伯人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占北非,在摧毀東羅馬帝國的統治時,也摧毀了壓迫北非人民的基督教。隨著伊斯蘭教的迅速傳播,北非地區基督教影響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若幹教堂的廢墟供人憑吊。
二、東蘇丹地區的墓督教王國
公元4世紀上半葉,麥羅埃古國敗亡了。據推斷,它的統治集團帶著大批追隨者向西方遷徙,在科爾多凡—達爾富爾一帶留下了自己的痕跡。但是,在原麥羅埃國家的疆土上、乃至整個東蘇丹地區,基本的居民仍在這一地區生活、發展。間或也有若幹族群離開和進入這一地區。這一廣袤地區的基本生態環境,以及由此決定的古代人民生活方式,並沒有明顯的變化。
然而,基督教的傳入和發展,使這一地區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帶有了自己特殊的色彩。這種特色,在伊斯蘭教和阿拉伯帝國崛起之後,頑強地閃耀在穆斯林世界西部邊緣,長達8個世紀,就更加引人注目。
從公元6世紀到14世紀,在東蘇丹地區,史稱“基督教努比亞時代”。
根據曆史記載,基督教正式傳入東蘇丹地區,是在6世紀中葉。公元543年,由拜占庭宮廷派遣了兩個彼此對立的傳教團:一個受到皇帝查士丁尼支持,另一個受到皇後西奧朵拉支持。結果,皇帝派遣的傳教團被西奧朵拉陰謀阻止在上埃及地區,而以朱利安為首的親皇後的傳教團則順利到達努比亞,在那裏受到歡迎。繼朱利安之後,西奧多羅斯和郎吉努斯等人又先後前來努比亞傳教。其中,郎吉努斯在578年應阿勒瓦地區之王邀請,南下該國傳教,中途遇到馬庫裏亞國家的敵視,被迫繞道而行,克服了種種困難,終於到達該國,使那兒的國王和百姓都接受了洗禮。
上述這一記載,應被看作是基督教傳入東蘇丹地區的正式界定年代。不過,基督教開始滲入這一地區的時間,實際上應比這早得多。由於曆史的淵源,埃及對東蘇丹地區、特別是東蘇丹北部地區曆來有很大的影響。公元1世紀下半葉,埃及地區已經開始基督教化了。此後,基督教勢力自然形成南下滲透的趨勢。由於這種小規模、波浪式滲透的結果,到公元4—5世紀前後,努比亞北部地區墓葬中的基督教影響已經所在多有。即使在遙遠的努比亞南部地區,當郎吉努斯在阿勒瓦傳教時,發現那裏業已存在一些基督教派的成員。而阿勒瓦地區的基督教影響,顯然可能是來自埃塞俄比亞。
總之,曆史資料表明:在公元6—7世紀,東蘇丹地區存在著三個基督教國家。自北向南,分布在尼羅河上遊一帶。大致上說,在尼羅河第一灘至第三灘地區,是諾巴西亞王國,首都法拉斯,其曆代國王均葬於距首都不遠的巴蘭納;第三灘至第五灘地區,是馬庫裏亞(阿拉伯文稱“馬庫拉”)王國,首都古棟古拉,故而亦稱棟古拉王國;第六灘及其以南地區,是阿勒瓦(拉丁文稱“阿洛地亞”)王國,以索巴為首都。在這三個國家當中,國勢以馬庫裏亞(即馬庫拉)最強,諾巴西亞最弱。各自的疆土隨彼此國勢的消長而消長,並無定界。基督教兩大派別,有的在這個國家居優勢,有的在那個國家占上風。究其原因,也常有許多偶然性與隨意性。因為作為一種外來宗教,東蘇丹各國並不存在什麼實質性的先天條件,一定要接受哪一個教派的學說。事實上,當地居民的精神文化水準,還遠遠達不到分辨基督教派別學說之爭的程度。大致說來,埃及科普特基督徒們在努比亞地區的影響較大,而拜占庭方麵的影響,由於各種因素,相對較小。無論如何,進入7世紀以後,文字的和考古的資料均表明,基督教勢力已經遍布東蘇丹廣大地區。除了墓葬之外,基督教教堂是一個極鮮明的標誌。位於諾巴西亞首都法拉斯的江門大教堂(RivergateChurch),建於公元6世紀中葉,就是東蘇丹早期的基督教建築。
公元7世紀中葉,中東和北非地區局勢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伊斯蘭教的崛起,阿拉伯人摧枯拉朽式的征伐,使埃及和整個北非穆斯林化,從而基本上切斷了東蘇丹地區基督教諸王國同外部基督教世界的聯係。從此,東蘇丹基督教諸國,麵臨著一個陌生和懷有敵意的外部世界。
公元641年,阿拉伯人征服埃及之後,立即乘勢分兵南下,企圖一舉攻取努比亞地區。然而,由烏格巴·納菲率領的阿拉伯騎兵,在南征途中遇到努比亞人出人意料的頑強抵抗。據記載,穆斯林士兵遇到箭雨的襲擊,大部分人受傷,被迫撤回。應當說,這是處在所向披靡的全盛時期的阿拉伯人所遭到的一次意外挫折。努比亞人自古以善射著稱。早在法老時代,埃及人便稱其南方的人民為“九弓”之族。因此,受挫的阿拉伯人也說:努比亞人被稱為“優秀的射手”。
鑒於進攻失利,又了解到努比亞似乎物產不豐,阿拉伯人遂在645年與努比亞人言和。但事隔不久,雙方戰事又起。據阿拉伯方麵記載,責任全在努比亞人一方,努比亞國王誇裏德羅特違反和約。阿布德·阿拉赫遂率兵5000再次南征,兵臨古棟古拉城下,並用弩炮攻城,迫使努比亞人訂立城下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