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刀再一次向著那人頸上落下。
難民群中,韓褚一把拉住楚逸,向他搖頭示意,讓他不要衝動。在楚逸手中,還握著一枚那天晚上刺殺劉縣尉時沒有用完的飛鏢。
那一枚飛鏢,正是楚逸所擲。他趁文錦渡不注意時一擊得手,然而這改變不了大勢。就在飛鏢離手的那一刻,他就發現文錦渡的目光敏銳地投射了過來,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很顯然是懷疑他了。
若是他第二枚飛鏢出手,那不僅於事無補,救不了那人,也許還會暴露自己,進而拖累韓褚兩人。思慮片刻,他隻得默然停手。
那人的頭被斬下來,滿腔熱血噴湧而出,絢爛奪目,同時也震懾住了難民的心。沒有人敢再說一句話。他們原本因為瀕臨死亡而對守灘的士兵和官員怡然不懼,現在有了文錦渡的承諾,生的希望再次升起,對死亡的恐懼重新湧上心頭,看到死亡,他們膽寒了。
待行刑完畢,文錦渡臉色沉靜,道:“出手殺人,這是迫不得已,國有國法,容不得我徇私!然而你們都是無辜的,是因為我的失誤,才讓你們無家可歸,我再次向你們道歉!”
繼而他眼光一轉,道:“剛才我看到你們有很多人生吃糧米,餓極之時,再吃生食,對身體不好,我會吩咐人,讓他們盡快架火煮粥,我不敢保證能讓你們吃飽,但卻絕不會讓你們餓死!”隨後立即吩咐人去煮粥,同時安排士兵維持秩序。
難民們聽到“粥”這個字,止不住吞咽口水的同時,更是感覺到饑餓難忍。他們像是一群野狼一般,一個個眼發綠光。
府主這麼仁慈體貼,為民著想,即便他是作秀,難民們也應該歡呼讚歎,感激涕零才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斬之人的鮮血太過刺眼,周圍的人都默然不語,在對食物的希冀與渴望中,隱藏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悲傷。
廚具與柴火很快被送過來。文錦渡笑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來,大家別幹站著,都來出一份力,早點煮出來,你們就能早吃到香噴噴的粥了!”說著,帶頭燒起火來。
在此之前,還有許多人對文錦渡保持懷疑的,到了現在,看到堂堂的一州之主,能放下身份,與民同苦樂,也都情不自禁的被他所感染,心中的恨意漸漸消弭。
粥煮熟了,文錦渡又親自動手,操著勺子,舀給難民。難民們上前接粥之時,一個個都忍不住激動,心中對州府的信心便增強不少。
楚逸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死去,想要救他卻又無能為力,想到那人臨死之前所說的話,他不禁黯然神傷。他在心裏暗恨自己的無能,若是自己能有靈姨那樣的武功,那又何至於如此無力地任由不平的事發生呢?
他注視著文錦渡。文錦渡臉上的微笑依舊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他氣質儒雅,完全不像大凶大惡之人。隻是一想到他剛才的手段,楚逸就對他生不起好感來。
他旁邊的雲肅卻心中納悶,道:“我觀這文錦渡舉止言行,都與貪腐之人相去甚遠,公子,我看我們以前下的結論過於主觀,現在並不能確定他與齊雲州官員串通一氣,狼狽為奸!”
韓褚此時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蹙眉道:“情報上是這麼說的,至於是否屬實,我就不知道了!而且這幾天那邊也毫無進展,難道真的是我們的猜測有誤?”
等到食物分發完畢,文錦渡道:“各位,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大家答應!各位現在都無家可歸了,與其到處流浪,不如留在此地,幫忙運送與分發物資,替其他難民出一份力的同時,也能監督我們做官的,若是有人再敢徇私貪汙,那就必定要曝光在你們的眼皮底下!
我們要推己及人,在這齊雲州的土地上,現在還有無數像你們一樣遭遇的人群,你們多出力氣,他們就會少挨餓!更何況,在這裏,一日三餐,還能略有保障!我的請求,請大家考慮下!”
沒有人離去。他們的生活已經得不到保障,離開離火灘,等待他們的將是饑餓甚至死亡,與其如此,不如留在這裏,付出微薄的體力勞動,以此來獲取官府的賑濟。
隨後文錦渡去了離火灘中心的帳篷中,楚逸三人一路跟蹤而去。如今的離火灘,難民湧動,鬧鬧哄哄,官府的戒備也不再那麼森嚴,因此給了楚逸三人極大的便利。
三人依舊來到之前的藏身之處,由楚逸細聽裏麵的動靜。
此時在帳篷裏麵,文錦渡正在大發雷霆,他的話不僅楚逸聽得清清楚楚,就連韓褚兩人都能聽出不少。楚逸聽他喝罵道:“都是一群飯桶,你們為官,食的是朝廷俸祿,喝的是人民的供奉,你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有哪一處不是來自人民?如今天災來臨,正是你們為民出力的時候,你們倒好,一個個庸碌無為,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放縱難民進灘鬧事!你們看到沒有?灘內的糧食,撒落得四處都是,物資也大量被燒毀!這些糧食,這些物資,若是能夠用於賑災,能夠拯救多少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