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晚上,酒館裏來了一位久違的熟人,我的大學同學,黃婷婷。
大學畢業之後,她銷聲匿跡,與班級裏的人再無來往。
很多年沒見,她變化很大,小s般的齊耳短發,一襲黑色的收腰包臀連衣裙,搭配棕色的皮質腰帶,赤足穿ferragamo的細高跟,一雙大長腿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身上透出一股曆經世事的性感成熟,與大學時候真的很不一樣。
黃婷婷慢慢悠悠地踱到吧台前,顧盼流連。
我露出歡迎的笑容,“專門來找我的?”
她欠身坐上高腳凳,將bv手包放在一旁,嘴角同樣也逸出一絲微笑,眼神裏透出些琢磨不清的味道,“要不然呢?我聽說你這間酒館裏有很多故事。我就住附近。”
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聞,有清爽的橘子香氣。
我瞥了一眼她的左手,沒有戒指,卻又留意到,她的右手臂內側有一道英文字符的文身:“destiny takes a hand”。
黃婷婷若有似無地瞥了我一眼,又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我的大班長,你不請我喝一杯嗎?”
我被她看穿心思,略顯尷尬地說:“你這酒量,一杯怎麼夠?”
她要了一杯長島冰茶,淺淺地飲了一口,“看到你和餘蕙的那篇故事了。”
我沉吟半晌,嗬嗬一笑說:“最後我們還是沒在一起。”
她笑,“有些事,做起來簡單,說出來卻很難。以前你說的。”
我攤了攤手,接口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那……你現在還好嗎?”可是,問出來的瞬間,我卻又後悔了。
她神色略顯黯淡,眼神也瞟到自己的左手,點燃一支煙,吐出一縷青煙,淡淡地說:“終於還是分開了。”
我望著她略顯憂鬱的臉龐,繚繞的煙霧裏,她的眼神依舊清澈,然而細紋卻已經爬上她的眼角。是啊,這一晃,竟然已經有8年了。
關於黃婷婷的故事,應該要從秦歌開始說起。
大學的時候,我寢室裏除了陳大翔和沈樹,那就是秦歌了。
秦歌是個悶騷男。他多才多藝,會彈吉他,會拉二胡,還很喜歡舞文弄墨,他說自己是×大的最後一位詩人。
詩人性格散漫,吊兒郎當,總是一副遊手好閑的樣子。
之前從沒談過戀愛,所以剛進大學就立下豪言壯語,號稱要轟轟烈烈地搞一回對象,成就一段可歌可泣的戀情。
愛,就要愛得驚天動地。恨,也要恨得蕩氣回腸。
然並卵,盡管前三年他一心一意地想找個女友,奈何卻始終是個單身。
到了大四,他說自己得了焦慮症,急切以及迫切地想要談戀愛。
那會兒,大家都差不多定了工作方向,但是,因為即將來臨的別離,都分外珍惜眼下的群居生活,所以,基本上住在寢室裏。
當哥幾個晚上紛紛出去幽會的時候,秦歌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留在寢室裏,甚是淒涼。
待得我們回來,秦歌用哀怨的小眼神注視著我們,“我好妒忌你們。”
陳大翔麵帶慍色地說:“秦歌,又動過我電腦了吧,旁邊紙巾盒裏少了三分之一,拜托能不能別在我電腦前做這種齷齪的事?”
秦歌裝傻,他一邊照鏡子,一邊悉心地梳理他挺括的三七開,那模樣真是風情萬種。
他喃喃自語:“像我這種人畜無害的標準好男人,竟然單身,×大的姑娘們也太矜持了吧。”
陳大翔嘲諷道:“是啊,你帥起來連我們都害怕,生怕自己控製不住,半夜爬上你的床。”
陳大翔的女朋友是蘇筱,沈樹的女朋友是小曼。她們倆是同一個寢室的,就在我們樓上,平時常到我們這來打牌,而一起來的,還有劉彥。
劉彥和秦歌原本就是一所高中的,所以很快,她和我們混得特別熟。她是個標準的女漢子,身高一七〇,五官輪廓分明,梳幹淨利落的大光明馬尾辮,酷愛打籃球,偶像是艾弗森。平時總是nike的t恤配上喬丹的籃球鞋,英姿颯爽,風風火火,啤酒喝起來都是連瓶吹的,甚對我們男生胃口。
劉彥平時把秦歌虐慣了,關係好起來勾肩搭背,脾氣火起來則又是劃頭塔又是擰耳朵。秦歌倒是毫不在意,相當淡定地說:“我高中就被她欺負了三年,進了大學早就做好了繼續被虐的準備,哪天不虐我,反倒不習慣了。”
劉彥得意地說:“這倒不假,在高中的時候,咱倆就經常籃球鬥牛,他一直被我蹂躪。”
在我們看來,這是一對歡喜冤家。在大一的時候,他們倆組團參加校園歌手大賽,秦歌彈吉他,劉彥彈鋼琴,合奏了一曲陶喆的《寂寞的季節》,一時間風靡全校。照現在來說,就是最佳cp了。
他們這副樣子,總讓我不由得想起餘蕙。
我們都看得出來,劉彥應該對秦歌有點意思,所以一直努力撮合他們。奈何秦歌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愣是毫無行動,成天隻是和劉彥嘻嘻哈哈,胡攪蠻纏。
劉彥也一直是單身,她當真是條漢子,硬是把好些追求者都處成了哥們兒。
後來有一天,秦歌說,他喜歡上了蘇筱寢室裏的另外一個姑娘,也就是黃婷婷。
當時的黃婷婷留著一頭烏黑靚麗的披肩長發,長相甜美溫柔,說話聲音軟綿綿的,聽得人骨頭都要酥掉。她是那種典型的讓人一看就想要照顧的女生。
那個時間點,她和校外的男朋友剛剛分手。
表白的那一晚,秦歌坐在陽台上捧著吉他唱歌,旋律倒還不錯,隻是歌詞肉麻,幾乎每句都有“婷婷”兩字。他說沒錯,這是傾盡真情創作的《婷婷之歌》。
結果還沒唱幾句,樓上突然澆下來一盆涼水。
隻聽到劉彥扯著大嗓門吼道:“大晚上的,鬼哭狼嚎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秦歌被濺了一身的水,他卻若無其事,喜滋滋地問:“婷婷說好聽嗎?”
劉彥繼續吼道:“好聽個毛啊!就是婷婷讓澆的。”
於是,秦歌垂頭喪氣,徹底消停。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又是一盆水滂沱而下,叫人毫無防備。
這下秦歌蒙了,自言自語道:“又怎麼啦?我不唱了還澆。”
依舊還是劉彥的大嗓門,“媽的,婷婷是你叫的呀?”
陳大翔看不下去,探出頭去,“差不多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才8點,睡個毛線啊?”
結果,第三盆水又澆下來。
陳大翔被劈頭蓋臉淋了個落湯雞,怒罵道:“媽的我是陳大翔啊,打抱不平都不行啊。”
我和沈樹倒吸一口涼氣,連無辜的人都受難了,這也太驚心動魄了吧。
隻聽到劉彥又怒吼:“婷婷不在,讓他別瞎丟人!”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沒過多久,黃婷婷和秦歌居然真的在一起了。而且,據秦歌透露,還是黃婷婷先給了他暗示。
當時我們就震驚了!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
陳大翔感歎道:“我操,這他媽的都三對了,還好阿光你找的外係的,要不然我們寢室真是被她們團滅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心裏卻分外不是滋味。
蘇筱偷偷過來跟我們通報情況,“這幾天劉彥一直悶悶不樂,茶不思飯不想。她純爺們兒,心事藏不住。看起來,這下是真的蒙了。”
我們也很納悶兒,黃婷婷大胸長腿蘿莉臉,聲音又嗲到不行,要不是一直傳言她在校外有男朋友,不知道得多搶手。
她怎麼就看上這個傻不拉幾的詩人了,邪了門兒。
陳大翔斷然道:“這百分之百地不登對,黃婷婷分手後追求者不斷啊。秦歌?就他那窩囊勁兒,這他媽的太假了吧。”
沈樹打抱不平,“大翔,你這麼埋汰秦歌真的好嗎?也許是真愛呢。”
蘇筱搖了搖頭說:“我也覺得有問題。黃婷婷向來與我們三個處得不融洽,尤其和劉彥,明裏雖然還和和氣氣,但其實暗裏水火不容。這幾天劉彥精神萎靡,而黃婷婷卻常哼著小曲。”
沈樹說:“不是一個寢室的麼?至於嗎?你們勸勸吧。”
蘇筱歎了口氣說:“唉,女生的世界你們男生不懂的。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
陳大翔摸著鼻子,很是深沉地說:“嗯,我覺得這事有蹊蹺。”
這一晚,黃婷婷和秦歌到食堂裏吃飯。
在陳大翔的帶領下,兩個寢室的其他人聚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張桌子上。我有種做私家偵探的感覺,好像在窺探他人的隱私。
黃婷婷自顧自端坐著玩手機,而秦歌將飯菜全部買好後,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邊,模樣甚是殷勤。他倒真的是很貼心,把湯吹涼之後,再端到黃婷婷麵前。
陳大翔說:“這真是極盡諂媚啊。簡直比太監還公公。”
沈樹說:“買這麼多菜啊,平時還跟我裝窮。這家夥,虧我還幫他說話,真是重色輕友,要不得。”
陳大翔說:“當初還振振有詞說要談戀愛,現在這分明是做奴才了。”
沈樹說:“他是我們寢室的恥辱。”
我也感歎說:“是啊,這家夥實在太矬了,現在眼裏隻有他的女神。”
蘇筱掐了下陳大翔的手臂,不爽地說:“看看人家怎麼對女朋友的,給我學著點。”
劉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們一看苗頭不對,不約而同地閉上嘴,開始認真地吃飯。
吃完飯,秦歌和黃婷婷徑直去水房。看來,秦歌無疑又請纓為女朋友拎熱水瓶了。我們繼續尾隨並且監視。
劉彥情緒很躁動,沒好氣地說:“談了戀愛連熱水瓶都拎不動了,換老娘我,一手抓兩瓶,嘴裏叼一瓶,屁股上再頂一瓶。”
蘇筱拍了下劉彥的屁股,“算你身材好死了。”
陳大翔繼續摸著鼻子說:“你們看看秦歌,泡個水都要回頭盯著黃婷婷,這小眼神真是柔情似水,一眼萬年。但是黃婷婷好像心不在焉,有點敷衍,依我的判斷,她這眼神裏有鬼。”
沈樹說:“陳帥,能不能別冒充楚留香了?人家哪有這麼居心叵測?”
劉彥又是一副臭臉,低聲嘟噥道:“媽的,散了散了,都吃飽了沒事幹。”
卻見黃婷婷有意無意地朝我們這裏瞥了一眼,然後突然彎下腰來係鞋帶,寬鬆的汗衫領口裏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劉彥驚道:“不好,賤人要放大招了。”她急得差點雙腳跳。
小曼皺起眉頭,拉著劉彥的手臂說:“難聽伐,你不是說散嘛,那還不走,沒事找不自在呢。”
在這個當口,女友在側的男同胞們反應都略顯尷尬。
沈樹故意咳嗽一聲,默默背轉身去。而陳大翔深吸一口氣,假裝左顧右盼。
而秦歌呢,果不其然,瞬間就目不轉睛了,雙眼放光,臉上是滿滿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