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瀾投向安晨夕的目光很突然,恰好安晨夕抬頭跟他的目光撞個正著,被薑瀾過分深邃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安晨夕麵上露出了幾分狐疑。
沒有多在安晨夕身上停留,薑瀾收回目光,轉身出去,他出去時沒有關房門,而是將門半掩,隱約能聽到他跟吳浩的交談聲,應該是薑瀾將吳浩母親的情況告訴了吳浩,客廳裏傳來了幾絲異響,細細聽,能聽到吳浩壓抑的哽咽聲。
直到這時,華怡南才對華老問道,“師伯,您為什麼不如實告訴他們?”
“南丫頭,你進丹宗的時候,你師父應該有教導過你,取舍之道。”
“師父教過。”
“那你跟我說說,取舍之道是什麼?”
“生死離別之痛有長有短,舍悲取善,舍長取短,舍痛取樂,舍實取婉,舍己之惋惜,取患之意願……”不用多思量,華怡南張口便將丹宗的“取舍之道”一一道了出來。
“你既知道取舍之道,可明白我為何隱瞞?”
華怡南抿唇不說話。
華老也不為難華怡南,轉而對安晨夕問道,“安丫頭,你可知?”
“知。”安晨夕點頭。
“說來為師聽聽。”
“既是已救不回,今晚和幾天後就沒什麼區別,於病人而言,取今晚能少受幾天病痛折磨,是幸事,於吳浩而言,取今晚能少了幾天的等待和提心吊膽,也是幸事,對病患和病患家屬都是幸事,為何不為?”安晨夕道。
的確,華老說過,吳浩母親的壽命不過隻有幾天,勉強將其救回,也隻有幾天活頭,而且這幾天裏還要遭受病痛折磨,與其如此,不如讓她解脫,少遭受病痛之罪,而且,吳浩母親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意念,之所以告訴吳浩說其母熬不過今晚,也是應了那句舍長取短,長痛不如短痛,若是吳浩知道他母親還有幾天可活,那麼接下來幾天便等於讓吳浩時時刻刻都沉浸在母親即將逝去的提心吊膽和悲痛之中,這於吳浩而言,也是一種心裏上的折磨,明白了結局,卻不知道過程,那種等待結局的過程,才是最不好受的,所以,為了吳浩和他母親都好,不如撒一個善意的謊言,讓他們母子安靜的度過最後一個美好的夜晚。
安晨夕的一席通透之言點醒了華怡南,華怡南醍醐灌頂,其實華怡南是知道華老隱瞞實情是為了吳浩母親著想,畢竟華老之前已經說過,希望吳浩母親少受罪早解脫,卻不想,這般行為背後,竟然有這麼多思量,不僅是為吳浩母親,也是為吳浩。
醫者治病亦要治心,離別不可怕,可怕的是與親人生離死別時帶來的悲痛,若能將悲痛化為最後一刻的安樂,這才是醫者仁心的另一種至高境界。
華怡南似乎悟出了點什麼,一時間沉默沒說話。
聽了安晨夕的話,華老看向安晨夕的目光多了些欣慰,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徒弟悟性如此高如此通透,盡管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現在這等情況下,華老卻高興不起來,醫者都明白生離死別乃人生必經之事,然,華老醫者仁心,麵對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心裏還是浮現了幾分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