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拿定主意,安晨夕瞅準了時機,突然不再躲避魔劍的攻擊,反正那魔修拿定了主意想用她的血來喂養魔劍,隻有她活著,血液對魔劍才會有提升魔性之效,若是她死了,就算魔劍吸食了她的血,也難以達到現在這般好的效果,料定魔修暫時不會要她的命,既然不要她的命,她就有機會。
魔劍錚錚而鳴,帶著極強的魔氣呼嘯著朝著她雙腿劈下來。
來勢洶洶,這一劍下來,怕是這雙腿就要廢了,這般極強的殺傷力,讓安晨夕後背冷汗涔涔,她強忍著想躲開的欲望,提氣,召喚了體內經脈中的所有仙氣,暗暗的集中在了掌心,目光鎖定魔修帶著戒指的大拇指,眸心微閃。
劍來!
安晨夕不退反進,一把撲了上去。
哧!
魔劍毫不留情的砍在她雙腿上,劇痛讓安晨夕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精神一恍惚,她強撐著沒讓自己暈過去,五指成爪,抓住了魔修帶著戒指的那隻手,於此同時,仙氣出!
那魔修沒料到安晨夕突然來了這麼一招,一時不解這小丫頭怎的不躲反進,他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然而,還沒覺察出到底哪裏不對,左手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一股極其強大的威力強行衝撞了上來,魔戒反射性的抵抗。
轟!
一聲巨響,兩股氣息相撞,魔修被撞得猛的後退幾步,本以為那道強大的氣息已經被魔氣抵擋下來,卻不想那氣息緊纏在左手上,魔修垂眸,便見一道顏色濃鬱的紫氣圍著魔戒轉了一圈,“咻”的一聲竄進了魔戒之中,魔修蹙眉,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帶著魔戒的大拇指處有一道氣息鑽進了體內,全身瞬間傳來撕心裂肺的痛,那氣息逆經脈而行,淩遲著他的經脈,錚的一聲,魔劍脫手,魔修被那道極具威嚴的氣息折磨得滿地打滾。
安晨夕看著痛的慘叫的魔修,本來此刻是殺他的良機,奈何她卻提不起一絲力氣,體內的仙氣在剛才那一擊中,已經全部攻擊在了魔修身上,那一波仙氣量可不少,縱使是築基後期修士,也難以抵抗如此強大威力的攻擊。
安晨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自虐式攻擊的確讓魔修被重創,不僅魔修被重創,他身上的雙生魔器也因此被波及有損傷,這就導致,盡管魔劍沾染了她的鮮血,這次卻沒有增強魔性,在快要觸地的那一瞬,魔劍猛的一個高竄,顯然這魔修已經收複了這雙生魔器,覺察到主人的痛苦,魔劍劍身一抖,“唆”的飛進了魔修大拇指上的魔戒之中。
魔修被那股強大的仙氣折磨的已經失了攻擊之力,無盡的痛苦讓魔修思維斷了片刻,不過在魔劍飛回魔戒之時,他已經快速的回了神,勉強撐眼看了眼不遠處的安晨夕,雨水如簾,痛苦讓他視野模糊,他看不清安晨夕臉上的表情,隻看到一團血人在不遠處,用極其冰冷的目光緊鎖著他,魔修自詡這世間少有人能將他重創至此,甚至連帶還損傷了雙生魔器。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明明沒有修為,何以有這般強大的威力!
魔修心中驚疑不定,這一刻,無盡的苦痛讓魔修威風狂妄不在,見安晨夕目光冰冷,拿不準她還有沒有後招,魔修心裏隻浮現了一個念頭,逃!
痛苦之下,魔修摸索著拿出一張靈符,拍在身上,眨眼,魔修就從安晨夕眼前消失不見。
見魔修匆忙逃走,安晨夕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垂眸,安晨夕這才發現,她的雙腿竟然已被魔劍斬斷,低咒了一聲,雙腿被斷,經脈裏的仙氣耗盡,身上傷口無數,魔氣還沾染在傷口上,這般慘烈情況,可不是已經去了半條命。
這等情形,必須先解決掉身上的魔氣,才能止住血,最快處理掉身上魔氣的方式是盡快釋放出時運裏麵的仙氣,來填充體內仙氣的虧損,以仙氣來吞噬魔氣,然而,若是如此,體內仙氣在損耗一空之下,再猛然增多,必然會引起洗髓伐骨,現在她這半死不活的狀態,若是再來一次洗髓伐骨,哪裏扛得住,估摸著她的小命真的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安晨夕心中恨得咬牙切齒,不甘蔓延快要吞噬了她的理智,然而,再多的不甘和憤怒麵對此情此景卻別無選擇。
若血止不住,這雙腿怎麼修複,如今,這雙腿必須盡快修複,否則就算勉強撿回一命,她也殘廢了,安晨夕自然不想自己落得那般慘烈的境地,抿了抿唇,思量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釋放一些仙氣出來,隻能把握好量,盡量不要趕在這個時候洗髓伐骨,畢竟,魔氣不除,什麼事都做不了,而且,她這個樣子,若是沒有仙氣相助,如何離開這裏。
閉眼,神識入體,體內時運接受到她的指令,表示出了擔憂,“主人,你現在經脈裏空無一絲仙氣,儼然跟普通人無異,不論釋放多少仙氣,於你而言,都沒好處。”
安晨夕知道時運的擔憂,誠然,現在的她經脈裏麵毫無仙氣,已經真真正正的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不論她從時運裏麵釋放多少仙氣出來,對於經脈來說都是一種壓迫,換而言之,沒有仙氣保護經脈,隻要釋放仙氣,對身體來說就是一種摧殘,隻是這個過程,會比洗髓伐骨好一點。
但,已經這樣了,她別無選擇,再苦,也隻能忍下。
“沒關係,我還能忍。”安晨夕語氣風輕雲淡,但時運卻聽出了安晨夕話裏隱忍的堅韌,時運忍不住歎了口氣,自己的主人如此堅韌執著,它還能說什麼。
根據安晨夕的指示,時運緩緩的釋放出她所需要的量,仙氣剛從時運裏麵釋放出,竄進經脈,安晨夕便感覺到了萬箭穿心般的尖銳之痛,身體本就疼痛纏繞,如今體內體外遍身都痛的體無完膚,安晨夕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覺察到安晨夕的痛苦,時運釋放仙氣的速度又減緩了幾分,這樣下去,反而拉長了被折磨的時間,安晨夕忍著痛,讓時運速戰速決,長痛不如短痛,反正都是痛,磨磨唧唧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安晨夕命令之下,仙氣猛的從時運裏麵湧出,痛感加重了好幾倍,安晨夕雙拳緊抓地麵的泥土,身體本就受了重創,仙氣洶湧而出,安晨夕整個人被疼痛拉扯得再也忍不住低吟出聲,手中的泥土被她捏的粉碎,血水和冷汗涔涔下落,侵蝕著她的傷口,仿若一頭猛獸正在啃食著她的血骨,疼痛讓她在地上不停的翻滾,似無根浮萍,隻想抓住一線生機,但這線生機卻折磨得她快要耗盡她所有力氣。
沒了仙氣,她已經露出了原本的樣貌,雨水拍打在她明豔的臉上,仿若狂風暴雨下的嬌花,被摧殘得搖曳惹人憐惜,可惜的是,此刻卻無人來憐惜這朵逆水而行的堅毅嬌花。
意誌被折磨得又開始渙散,安晨夕卻警告自己不能暈死過去,憑著那股執拗勁兒,硬生生強撐下一番撕心裂肺的痛感後,安晨夕大口大口的吸氣,用勉強還能凝聚的意識,讓時運停止了釋放仙氣。
彼時,安晨夕整個人已經虛脫,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但她卻沒辦法讓自己放鬆下來,在短暫的休息後,安晨夕不得不咬牙,再次振作起來,用僅剩的意識,運起仙氣強行將身體諸多傷口處的魔氣吸食進了體內。
仙魔不兩立,魔氣入體,仙氣瞬間躁動起來,瘋狂的朝著那些魔氣湧了上去,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眨眼就成了仙魔廝殺的戰場,劇痛讓安晨夕索索發抖,渾身冷如冰窖,仿佛被拉扯了根莖的幼苗,淒慘的飄零在這世間,明明渾身冰冷,但她卻大汗涔涔,她目光有些渙散的看著天空,在看到雲層後那一縷陽光後,雙目奇異般開始聚焦,隻見她眼裏漸漸凝集了一份堅定,那份堅定仿佛衝破雲層的朝陽,直刺蒼穹,不知是不是被安晨夕的堅韌所打動,瓢潑大雨瞬間停了,一絲陽光從雲層後悄無聲息的探出了頭,溫暖著她的全身。
一番廝殺後,邪不壓正,仙氣完勝,少量的仙氣對魔氣來說是大補,同樣的,吞噬了魔氣,對仙氣來說也是大補,安晨夕吸了一口氣,發現仙氣在吞噬魔氣之後,變得更加精純,本來這是好事,但安晨夕心裏卻咯噔了一下。
不好!
體內的仙氣蠢蠢欲動,這是洗髓伐骨的前兆啊!
她竟然忘了仙氣吞噬魔氣大補之下,仙氣的精純度會加快身體洗髓伐骨。
不行!這個時候絕不能洗髓伐骨!這具身體已經無法再承受肆虐,一旦洗髓伐骨,她隻能去閻王爺了!
安晨夕忍著焚心之痛,咬牙壓製下仙氣的蠢蠢欲動,時運也覺察到了安晨夕情況的糟糕,及時將安晨夕體內的仙氣收回了一部分,體內的仙氣量減少了一些,洗髓伐骨的兆頭這才消減了下去。
好在,經過仙氣的吞噬,身體的魔氣已消,血流暫時止住,當務之急是先將腿部斷肢接上,安晨夕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手拿一截腿部斷肢,匍匐著爬著離開。
轟隆!
平地一聲驚雷,不知道是不是應景而生,明明已經亮開的天空,突然再一次黑了下來,頃刻間,瓢潑大雨再至,雨點如豆,壓抑的氣息讓躲在屋裏的人都忍不住生出了不安躁意,雨珠如簾,高樓上有人往下看了一眼,恍惚看到一團血紅在雨中緩行,明明是驚悚一幕,卻無端讓人生出悲慟之心,然而再眨眼,前方卻是模糊一片,哪有什麼血紅。
雨水兜在溝壑之中,所過之處,泥漬沾染了一身,血水剛止住,泥水又糊了一身,傷口的魔氣雖被汲取,但身體本身的疼痛卻沒有消減,安晨夕手中拿著斷肢,就算是能勉強匍匐前行,行動也十分不便,小幅度的爬動依然牽扯得傷口如針紮般痛,她咬著唇,唇邊已溢出了血跡,卻不敢絲毫鬆懈,雨水無情拍打在臉上,她臉色蒼白似惡鬼,若是近距離觀察,如今她的模樣能把人活生生的嚇死,她自嘲的想,雨水劈裏啪啦的聲音響徹在耳邊,這一刻安晨夕仿佛聽不到外麵的世界,似置身荒野之中,孤寂,蒼涼,黑雲之下,她似一朵盛開在煉獄的墨蓮,明明是讓人心悸的陰沉和黑暗,但卻與一切蒼生一樣,迎著風雨搖曳,堅毅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