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一冬的雪和開春的幾場透雨滋潤得到處都充滿了水靈靈的味兒。透明的山泉嘩嘩地流淌,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在山穀裏顯得悠長而深遠。有時你聽著就在身邊,循著聲音找去,竟走出很遠。各種鳥的叫聲婉轉清麗,聲聲入耳。山丁子花開得像一片白雪,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像要醉倒跑山人。冷丁一抬頭,或許能看見一隻美麗的鳥兒正衝你鳴叫,不經意間會發現一窩斑斑點點的鳥蛋在草叢中閃閃發亮。
我看看筐裏肥嫩的刺嫩芽,刺果棒,貓爪子,青廣東,心裏很高興,再看看小四和狗剩的筐也都多半筐了。我們坐在泉水邊一塊大青石上吃幹糧,撅著屁股咕咚咚喝山泉。吃飽喝足後,我們把碎幹糧渣子扔進山泉的小水灣裏,看一對對一群群狗蝦圍著我幹糧渣子大會餐。用手一撈,幾十隻狗蝦在手心裏勾動,癢癢地順著手指縫噗啦啦地掉進水中,又奔那碎幹糧而去。我們快活地大叫,狗剩把幾隻狗蝦放進嘴裏輕輕地嚼起來,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小四瞪著探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問:“好吃嗎?什麼味兒。”狗剩像咽一口美味似的咽下用一個很響亮的聲音說:“像海米味,真鮮啊。”引得小四也把狗蝦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一個,抿了抿嘴,呸地一聲吐出來說,你家的海米嗎,太腥了。
我說你們別吵吵,聽聽是什麼聲音?他們頓時靜下來,我們一動也不動地聽著一種沙拉沙拉的聲音從草叢裏傳來。我們都知道是一條蛇來了,我們不怕蛇,我們想看看是一條什麼樣的蛇,是綠的還是黑的。
來訪的是一條“野雞脖子”,它一身綠裝,脖子處有紅黃色斑點,一看見我們就吐出長長的信子,瞪著鼓碌碌的小眼睛,一眨眼就掉頭跑了。小四扔一塊石頭砸去,一陣嘩啦過後沒了蹤影。狗剩說,真是個赤眼泡。小四說,你準你打呀。狗剩說我從來不惹呼那玩藝兒。小四撇撇嘴說,你怕長蟲誰不知道。狗剩不語了,臉紅起來。我指指不遠處一片灌木林地說,到那兒采蕨菜去。小四瞅瞅狗剩,牛哄哄地說,走,我開路。狗剩跟在我們後邊。
山菜豐收的五月,我們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去,家裏的野菜越曬越多,我們在一次次地跑山中,感覺身上的骨頭越來越硬。
皺紋不過是表示原來笑過的地方。
刨藥材
文/佚名
刨藥材的季節在七月,正是放暑假的時候。我們背著筐,裏麵裝著幹糧,扛著小鎬頭,跟著張爺爺去爬那崇山峻嶺。張爺爺頭發花白,下巴上隻留著短短的白胡茬,一臉皺紋滿肚子故事。什麼棒槌鳥的故事,人參姑娘的故事,蛇精和人參娃的故事。在山川森蔭處一坐下來就開講,聽得我們有時心花怒放,有時膽戰心驚。張爺爺有時高興起來就學棒槌鳥叫的聲音。他學的聲音蒼涼怪異,不像鳥叫,但又說不出不像鳥叫。很好聽。我沒聽見過棒槌鳥叫的聲音。
張爺爺教我們認識了百合,龍膽草,柴胡,地榆等許多中草藥材。有時遠遠地看見一片紅花,張爺爺指著說,看見沒,那是大百合,快走啊。到跟前一看,果然是一片百合,我們高興壞了。一根根莖頂著一嘟嚕燈籠似的紅花,花瓣上有點點黑色斑點,像一朵朵振翅欲飛的大蝴蝶。我們不顧一切地刨起來,雪白的蒜頭似的大百合大大小小從黑色的泥土裏蹦出來,抓在手裏肉呼呼的。每當這時,張爺爺總是坐在一邊笑眯眯地叭嗒叭嗒地抽他那短短的小旱煙袋說,小的放回土裏去,挑大的。看著我們把一捧捧百合放進筐裏。
七月的太陽特別烤人。我們有時翻過幾個山頭就渴得嗓子眼冒煙,眼前金星閃閃,一點勁也沒有了,真想找個地方躺下來。張爺爺會說,跟我來,不遠處有眼泉,水可甜哪。我們頓時來了精神。小四第一個跳起來,狗剩揉著被汗漬迷了的眼睛說,哪有什麼水,淨扯。屁股動也不動。見人們都不顧一切地走了,他又嗬哧帶喘地攆上來說,等等我。我們都知道他膽小,就故意快些走,不理他。等到一看見水,他的眼睛馬上閃出了光芒,第一個撅起屁股,把腦袋插進泉裏一陣牛喝,直到小四拍了他一下,才直起身子打了一個大大的水嗝說,張爺爺,你真是個棒槌神仙。張爺爺哈哈大笑說,這周圍的山山水水我哪兒沒走到?
在燥熱的山上,我們有時會遇到一片片托盤果。紅通通的一大片,熟透了的發紫,像要冒出水來。我們就歡呼起來,放下筐,專挑大個的往嘴裏送,吃得嘴通紅,手也是紫紅色,然後用鬆椴樹葉包一大包放進筐裏。
夕陽西下,我們一行四人走在回家的山梁上,筐裏沉甸甸的。張爺爺在拉長聲音唱一支歌,聽起來不像唱,更像喊叫,卻聽得我們無比神往。
長白大山藏百草,根根草莖都是寶,
要想識寶進山來,山裏有棵不老草。
那個暑假,我身上蛻了一層皮,變得油黑錚亮。
青年可從老年人身上學到他們所不具有的經驗。
打梨去
文/佚名
一進入8月我們就等不及了。七月核桃八月梨,山梨要熟了。一想起那由青變黃,壓壓地把樹枝都墜彎了的山梨,我們的口水就忍不住要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