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埋伏著,尋機上山。傍天黑時,奶奶終於找到機會,繞過小鬼子,鑽進窮棒子山。可剛進山不遠被兩個小日本鬼子發現了,奶奶拚命跑啊跑,鞋子跑沒了,圍巾跑丟了,但她死死護著那筐婆婆丁。奶奶終於爬到山頂。她那筐野菜救了十幾名抗聯戰士的命,然而奶奶因左肩中兩槍,隻顧奔逃,未有感覺,失血過多而離開了隻有四歲的我的父親。
奶奶臨死前,沒有給家人留下任何遺言,而她這樣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呻吟著對圍在她四周的抗聯戰士說:“我們——不能做亡國奴啊——”
抗聯小分隊十幾名戰士,吃了奶奶采的那筐婆婆丁,恢複了戰鬥力,於當天半夜突出了小日本鬼子的圍困。
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好,但父親講的關於奶奶的故事我卻聽一遍便給銘記於心。
每年春天,我都去奶奶的墳前,看著那滿地金色的婆婆丁,我覺得那普通的小花開得那麼質樸、聖潔、耀眼……。奇怪的是,村裏沒有任何人來采挖奶奶墳地的婆婆丁,就連牧羊人也是繞開這裏,不忍踐踏這金色的小花。
這滿地的婆婆丁,開著這金色的花朵,在昭示著那頑強的生命力!
這倔強頑強的金色花朵,永遠開放在我的心中,永遠開放在熱愛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心中。
嫩綠的葉芽說:生長!生長!潔白的花朵說:開放!開放!殷紅的果實說:輝煌!輝煌!在人生的旅途中,望你寫好這“歡樂三部曲。”
恐慌症
文/佚名
她突然病了,病得蹊蹺,病得莫名其妙,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通宵達旦不合眼,從早到晚驚恐地盯著窗口,好像那裏蹲伏著一隻吃人的老虎,哪怕一聲風吹窗欞聲也使她驚心肉跳,瑟瑟發抖。
她是馬屁股村最本分最守規矩最受長輩們稱道的新媳婦,結婚沒過一個月,丈夫去城裏聯係化肥,至今未歸。
她嘴裏不住地喃喃:“我沒臉做人,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有兩個婦女路過她家門口時交頭接耳,她像縮頭烏龜似的連忙把頭縮回被窩裏,羞愧難當地哭泣:“這輩子算完了!全村人肯定知道了我丟醜的事,祖宗三代也跟著我丟臉,我還有什麼麵目見丈夫、見公婆、見父老兄妹?”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她以為是丈夫回來了,像突然撞著惡狠的母驢嚇麻了爪,癱在被窩裏不敢動彈,心裏哀哀地發出絕望的聲音:“他知道這件事還不得跟我打離婚?往後守寡的日子咋過?趁早死了算了!”
死,沒那麼容易。來人是送還擀麵杖的鄰居,而不是她丈夫。
病了三天,她變得憔悴不堪,像害著痢疾的病人。
這期間,婆婆來了好多趟,來去慌慌,長籲短歎。婆婆問她哪疙瘩疼,她隻是搖頭抹淚。婆婆問她是不是有喜了,她還是搖頭抹淚。婆婆給他打一碗荷包蛋,她連一個蛋也沒吃進去。婆婆毛神了,給她請來了住溝門外的老中醫,中醫號了號脈,翻了翻她的眼皮,說她嚇著了,給她開了三副中藥,婆婆忙不迭地熬藥端上來,她一口不沾,不等婆婆的腳後跟跨過房門坎就把湯藥倒進尿罐裏。
丈夫回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炕上軲轆到地上的,雙手緊緊抱住丈夫的一條腿不敢鬆手;由於悲痛欲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丈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邊把她往炕上抱一邊心疼地喊:“哎喲喲你咋病成這樣!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她泣不成聲:“……你可千萬別跟我打離婚……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也行……”
“結婚才幾天,打什麼離婚?快說,到底咋回事?”
她哽咽著,說:“你走的那天晚上,天特別悶熱,我扣上房門在大盆裏洗涼水澡,誰知洗到半截腰就聽見外麵傳來雞叫聲,是咱家那隻最愛下蛋的老母雞。我想一定是黃皮子來了,晚一步那老母雞就沒命了。我當時一心想救老母雞,打洗衣盆裏跳出來就往雞架那頭跑,順手提洗衣棒想打死那黃皮子。黃皮子見我跑出來早躲沒影了,可老母雞已經叫它咬死了……”
“咳!就為一隻雞害場病?”
“不是。”
“那又為啥?”
“……等我攆跑了黃皮子,才發現自己全身一絲沒掛……我慌忙往屋裏跑的時候,恍惚看見有個人站在大門外根下。”
“大個還是小個?”
“好像……是個大個……”
“男的還是女的?”
“好像……是個男的……”
丈夫大吼一聲:“你哭個屁!那天晚上是我路過家門口看見你了……村裏的汽車油不夠了,我幫司機整油,沒來得及進屋……”
一聽這話,她身上的病頓時飛到九霄雲外,一躥高便摟住丈夫的脖子狂吻起來,高興得兩眼嘩嘩淌淚。
這一吻,把恐慌症傳給了丈夫。
剛才他是撒謊,他見媳婦病得太可憐了。權且用謊話來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安慰完了,心裏卻惶恐不安:媳婦製造了全村頭號醜聞,這醜聞一傳十、十傳百,準會鬧得滿村風雨,我這臉往那擱?馬屁股村娘們的嘴本來臊哄哄的,無風也能掀起三尺浪,這回還不把她推到眾人舌底搞裸體展覽?讓她光腚推磨轉圈丟人?成為不貞的女人,我可受不了這個,弄不好真得打離婚……
我們初戀的愛,是忘情的愛;我們中年的愛,是持久的愛;我們晚年的愛,也一定將是深沉的、相濡以沫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