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超越親情的甘泉無語人生(7)(1 / 3)

晚上,母親與我一起睡時,滿眼淚光地說:“看到你們現在一個個活得光彩照人,我越來越內疚、心疼,我對不起你二姐啊。”我輕描淡寫地說:“這都是人的命,所以,你也別多想了。”母親隻顧感傷,並沒有覺察出我的冷淡。她接著說:“那天晚上我和你二姐談了一夜,想把我們的財產給她一半作為補償,因為她受的苦太多了,但你二姐居然拒絕了,她說她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財產,那就是你大伯伯母的愛和父母的愛,她得到了雙份的愛,還有比這更珍貴的財產嗎……”

我聽了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母親話未說完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我不由得不信,漸漸地,我的眼圈也濕了,背過身去在心裏默默叫著:二姐,二姐!我誤解你了,你受苦了啊!

父親去世後二姐回到了北京,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說:“沒想到我生了四個孩子,最不疼愛的那個最後回到了我的身邊。”

過年的時候我們全回了北京。大哥給二姐買了一件紅色的羽絨服,我給二姐買了一條羊絨的紅圍巾,小弟給二姐買了一條紅褲子。因為我們3個居然都記得:今年是二姐的本命年。

二姐收到禮物就哭了。她說:“我太幸福了,怎麼天下所有的愛全讓我一個人占了啊!”我們聽得熱淚盈眶,可那是對二姐深深愧疚、悔恨的淚啊!

一扭一扭的炊煙

文/劉靖安

四娘站在村口。

四娘理了理貼在額前的一縷白發,抬起頭,在村子上空尋找著。終於,像霧一樣的炊煙從一間屋子裏飄溢出來了,散散漫漫地鋪在房頂。慢慢地,炊煙開始擁聚在一起,形成一根灰白的煙柱,一扭一扭地升上了天空。四娘抽泣起來,淚水一湧而出,流進了臉上刀刻一樣的皺紋裏。陽光中,淚水蕩出的波光像洶湧的浪。

姐,回家吧!剩子上前扶住四娘,哽咽著說。剩子話沒說完,自己反而哭出了聲,淚早已流成了小溪。

回家?回家吧!四娘喃喃地說。

屈指一算,四娘已經有五十多年沒回家了。

那一年,爹病倒了。7歲的四娘到集上去給爹揀中藥回家迷了路,遇到一個陌生男人。男人說帶四娘回家,可是,男人卻把四娘拐到浙江一個偏僻的小鎮上,賣給了一個中年女人。四娘不依,又哭又鬧,不吃不喝,吵著要回家。女人開始是哄,然後就用鞭子抽。後來,四娘長大了,出落成了一朵花,又被女人賣到了縣城一家妓院。幸好,沒過幾年四娘就自由了,然後就找了個老實本分的男人。現在,已經是兒孫滿堂了。可是,四娘卻忘不了家鄉,夢裏老是病怏怏的爹,累成枯藤一樣的娘,還有隻有五歲的弟弟以及茅草房上那一扭一扭的炊煙……可是,家鄉在哪兒?連省份也說不上的四娘到哪兒去找呢?

剩子找到四娘,還得感謝村裏的二毛。

年前,二毛到浙江打工,和他同室的工友叫張力。有一次,張力和他閑談,偶然說起了他們村裏的一個怪人。二毛就問怎麼個怪法。張力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姓啥,非讓人叫她四娘不可。還有,現在啥年頭了,家家戶戶用上了煤氣。她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子,非燒柴草不可,有時還一個人跑到山坡上看著房上的炊煙發呆。兒子們怎麼說她都不聽,把新房弄得黑不溜秋的,她還高興哩。二毛問她的名字,張力就說他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她四娘。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二毛想起剩子說過他有個姐叫四娘,於是,二毛就給剩子打了個電話,講了這事。剩子第二天就動了身,找到二毛和張力。周末,一行三人就回到了張力所在的小鎮。

到了!張力指著兩間漂亮的琉璃瓦房說。

瓦房上,飄著一籠一籠的炊煙,一股濃濃的柴草味漂浮在空氣中。過了一會兒,門裏出來了一個老太婆,一拐一拐向他們走來。老太婆走到他們麵前的時候,房上的炊煙就變成了煙柱,一扭一扭地升上去,像女人扭動的腰身。老太婆看了他們一眼,不再理會,自顧自癡癡地看起炊煙來。

姐,你一定是我姐!剩子跨上去,抓住老太婆的手,激動地說。

你是?老太婆一雙迷茫的眼睛深深陷在了皺紋裏。

我是剩子呀,姐!剩子一雙手搖晃著,老太婆的身子也跟著搖晃。

姐,你忘了?小時候,你最愛看炊煙了,隻要娘生火做飯,你就帶我到村口,指著房上的炊煙,身子也和炊煙一樣不停地扭,還問我好不好看。姐,你忘了?剩子急急地說。

你真是剩子,真是我的弟弟!四娘號啕大哭。

晚上,剩子和四娘全家一起吃了團圓飯。四娘先是說死去的丈夫。然後,又說起了爹娘,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罵人販子,說如果爹吃了她買的藥,就不會那麼早死了。說她對不起爹,對不起娘,她要回去給他們燒炷香,向他們贖罪。一個晚上,四娘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一會哭,一會笑,像個瘋瘋癲癲的小孩。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四娘才和家人商量好了歸期。

第二天,剩子給兒子打了電話。電話裏,剩子給兒子報了喜,然後讓他們把家裏收拾好,說四娘要回來。對特別緊要的事兒,剩子還再三強調了好幾回。三天後,剩子陪著四娘回到了家鄉小鎮。在小鎮上,剩子又給兒子打了電話,問準備得如何,兒子說全準備好了。

守著那一柱炊煙,守著兒時的回憶,守著回家的夢,在別人奇怪的目光中,忘不了帶著炊煙的家鄉和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