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世界上我最愛的女孩兒嫁人了!當我坐在海港的這間小屋裏,心境被大海的狂濤攪亂了的時候,有雨悄然落下來,落下來……
叫聲哥哥
文/佚名
去西藏前,父親將我打好的三大包行李拆開,很認真地重新收拾一遍,然後筋疲力盡地癱在沙發上。我注意到,父親沒有去擦他那一腦門子的汗水,隻是凝神地盯著我的行李,流露出對女兒的不盡擔憂,那目光使我的心隱隱作痛。
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母親開玩笑說:“養個女兒真麻煩,還是兒子爽快,說走第二天就自己打上背包走了,一點兒都不用我們操心。”
母親說的是我哥哥。他比我早一年從軍校畢業,早一年去了西藏,記得我哥哥臨走的那天,我因在軍校上課不能去送他。聽母親講,哥哥隻回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將洗漱用具往軍用挎包裏一塞,就很幹脆地走了。父母很滿意,仿佛第一次從兒子身上看到自己當年參軍離家時的影子。
不久,有信和照片從西藏來。照片是哥哥那批赴藏的四十名學員剛下飛機時照的。哥哥特意注明這個機場的地名:貢嘎。背景是那隻送他們去實現美好理想的“銀燕”。女學員以隊列訓練的正規姿勢蹲成兩排,男學員則很瀟灑地將兩條胳膊那麼一抱。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哥哥身上,覺得他是照片上所有人中最灑脫的一個,甚至我還認為其他男學員的那副姿勢全是模仿他的。
這之後,我便每隔一星期收到他用漂亮的隸書寫來的航空信。每一封信都是一篇抒情散文——碧如洗的藍天,還有豪放高歌的人……當然,更有照片為證,每一張照片都是一頁精美的明信片,是完全可以上風景掛曆的那種。但比這些更為精彩的還是我哥哥的單人照片。我拿著照片,看著這個與我從小依傍的人,突然間感到他卻原來正是我應該崇拜的偶像。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感覺,連我的一些同學也這麼認為。她們傳看他的照片,她們聽我讀他信中的某些段落,不說一聲“你哥哥真是太棒了”我是決不甘心收場的。當然我也很希望我哥哥能聽到這句話,聽到後紅著臉露出他的那顆小虎牙。
其實,在哥哥去西藏之前我是並不崇拜我哥哥的,我也沒有叫過他一聲哥哥。
哥哥隻比我大1歲零5個月,從小生得白嫩細膩,舉止溫文爾雅。他使用剪刀,定像女孩兒家那樣翹起一根“蘭花指”;他講究整潔,任何人不敢隨便搬弄他的東西。有一次我奶奶去保育院看他,在他床上坐了一會兒,臨走時剛一起身他就急著整理床鋪。然而,在我們這個家庭裏的所有大人都不認為這些是缺點,反而加倍寵他。
最奇怪的是,很多人總認為我是他的姐姐。時常聽見有如對我悶悶一棍地問話:“你弟弟呢?”他當然也有如此相同尷尬,所以,他是極想讓我叫他“哥哥”的,然而,我偏不。
又過了一段,他念中學了,這下跟我拉開了“檔次”。於是,他邀一幫正在長喉結變嗓門的同學來家裏做客。瞅個機會,他到我房間裏,很狡黠地講了他謀劃已久的主意——要我當眾叫他“哥哥”。我可能是點了頭,就見他滿意地立刻回客廳,加入到激烈的“唧唧呱呱”當中。我出去給他們沏了茶,然後,對那個朝我頻頻暗示的粉色臉蛋發一聲黑色的回應:“高卿,你的茶!”
立時,他的臉蛋不粉了,變成紫色。
我看見他狼狽地接過茶杯,低下頭,隻顧著盡快將那紫色掩藏掉。從此,他再也不敢奢求我叫他哥哥。
沒想到,此時我卻特別想叫他哥哥。當我登上飛往西藏的飛機,第一個念頭就是給自己下道死命令:見了哥哥一定要叫他一聲哥哥,當著所有人的麵叫,撲到他的懷裏叫,歇斯底裏地叫……
我想像著他在飛機舷梯下麵迎接我,聽我喊了“哥哥”以後,像西方人那樣擁抱我,然後扛起了我的行李,領我朝早已停候在不遠處的汽車雄赳赳地走去……
下了飛機,我所想像的這些情形真的看到了,但不是我的,全是別人的。我四處尋找,到底沒有他的影子。我喉頭一陣緊,鼻子酸酸的,差點就要“妹妹找哥淚花流”了……這不能怪他,他所在的連隊駐在一個偏遠的邊境小鎮——亞東,他來拉薩一趟很不容易。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可能是怕父母擔憂,過去他在信中對亞東的偏遠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