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握手之後的永恒因為愛你,所以逼你(4)(1 / 3)

女仆端了一壺酒和四隻盆子出來,醬雞、醬肉、皮蛋和花生米,放在收音機旁的方桌上。我和ct就對坐飲酒。收音機上麵的牆上,正好貼著一首我手寫的數學家蘇步青的詩:“草草杯盤共一歡,莫因柴米話辛酸。春風已綠門前草,且耐餘寒放眼看。”有了這詩,酒昧特別地好。我覺得世間最好的酒肴,莫如詩句。而數學家的詩句,滋昧尤為純正。因為我又覺得,別的事都可有專家,而詩不可有專家。因為做詩就是做人。人做得好的,詩也做得好。倘說做詩有專家,非專家不能做詩,就好比說做人有專家,非專家不能做人,豈不可笑?因此,“專家”的詩,我不愛讀。因為他們往往愛用古典,踏襲傳統,咬文嚼字,賣弄玄虛;扭扭捏捏,裝腔作勢;甚至神經過敏,出神見鬼。而非專家的詩,倒是直直落落,明明白白,天真自然,純正樸茂,可愛得很。樽前有了蘇步青的詩,桌上的醬雞、醬肉、皮蛋和花生米,味同嚼蠟,唾棄不足惜了!

我和ct共飲,另外還有一種美味的酒肴,就是話舊。闊別10年,身經浩劫。他淪陷在孤島上,我奔走於萬山中。可驚可喜、可歌可泣的話,越談越多。談到酒酣耳熱的時候,話聲都變了呼號叫嘯,把睡在隔壁房間裏的人都驚醒。談到二十餘年前他在寶山路商務印書館當編輯,我在江灣立達學園教課時的事,他要看看我的子女阿寶、軟軟和瞻瞻——《子愷漫畫》裏的三個主角,幼時他都見過的。瞻瞻現在叫做豐華瞻,正在北平北大研究院,我叫不到;阿寶和軟軟現在叫做豐陳寶和豐寧馨,已經大學畢業而在中學教課了,此刻正在廂房裏和她們的弟妹們練習平劇,我就喊她們來“參見”。ct用手在桌子旁邊的地上比比,說:“我在江灣看見你們時,隻有這麼高。”她們笑了,我們也笑了。這種笑的滋味,半甜半苦,半喜半悲。所謂“人生的滋味”,在這裏可以嚐到。ct叫阿寶“大小姐”,叫軟軟“三小姐”。我說:“《花生米不滿足》《瞻瞻新宮人,軟軟新娘子,寶姊姊做媒人》《阿寶兩隻腳,凳子四隻腳》等畫,都是你從我的牆壁揭去,鑄了鋅版在《文學周報》上發表的。你這個老前輩對她們小孩子又有什麼客氣?依舊叫‘阿寶’‘軟軟’好了。”大家都笑。人生的滋味,在這裏又濃烈地嚐到了。但無話可說,我們默默地千了兩杯。我見ct的豪飲,不減二十餘年前。我回憶起了二十餘年前的一件舊事。有一天,我在日升樓走,遇見ct。他拉住我的手說:“子愷,我們吃西菜去。”我說:“好的。”他就同我向西走,走到新世界對麵的晉隆西菜館的樓上,點了兩客公司菜,外加一瓶白蘭地。吃完之後,仆歐送賬單來。ct對我說:“你身上有錢麼?”我說:“有。”摸出一張5元鈔票來,把賬付了。於是一同下樓,各自回家——他回到閘北,我回到江灣。過了一天,ct到江灣來看我,摸出一張10元鈔票來,說:“前天要你付賬,今天我還你。”我驚奇而又發笑,說:“賬回過算了,何必還我?更何必加倍還我呢?”我定要把拾元鈔票塞進他的西裝袋裏去,他定要拒絕。坐在旁邊的立達同事劉薰宇,就過來搶了這張鈔票去,說:“不要客氣,拿到新江灣小店去吃酒吧!”大家讚成。於是號召了七八個人,夏丐尊先生、匡互生、方光燾都在內,到新江灣的小酒店裏去吃酒去。吃完這張拾元鈔票時,大家都已爛醉了,此情此景,憬然在目。如今夏先生和匡互生均已經作古,劉薰宇遠在貴陽,方光燾不知又在何處。隻有ct仍舊在這裏和我共飲。這豈非人世難得之事!我們又喝兩大自。

夜闌飲散,春雨綿綿,我留ct宿在我家,他一定要回旅館。我給他一把雨傘,看他的高大身子在湖畔柳蔭下的細雨中漸漸地消失了。我想:“他明天不要拿兩把傘來還我!”

樽前有了蘇步青的詩,桌上的醬雞、醬肉、皮蛋和花生米,味同嚼蠟。唾棄不足異了!

我和狼的友誼

文/佚名

那年春天我去阿拉斯加淘金。一天早上,我沿著科霍灣尋找礦脈。穿過一片雲杉林的時候,我突然停住了腳。前麵不超過20步遠的一片沼澤裏有一匹阿拉斯加大黑狼。它被獵人老喬治的捕獸夾子夾住了。

老喬治上星期心髒病突發,死了。這匹狼碰上我真是運氣。但它不知道來人是好意還是歹意,疑懼地向後退著,把獸夾的鐵鏈拽得繃直。我發現這是一隻母狼,乳房脹得鼓鼓的。附近一定有一窩嗷嗷待哺的小狼在等著它回去呢。

看樣子母狼被夾住的日子不久。小狼可能還活著,而且很可能就在幾英裏外。但是如果現在就把母狼救出來,弄不好它非把我撕碎了不可。

我決定還是先找到它的小狼崽子們。地麵上殘雪未消,不一會兒我就在沼澤地的邊緣發現了一串狼的腳印。

腳印伸進樹林約半英裏(1英裏約合1.6公裏),又登上一個山石嶙峋的山坡,最後通到大雲杉樹下的一個洞穴。洞裏悄無聲息。小狼警惕性極高,要把它們誘出洞來談何容易。我模仿母狼召喚幼崽的尖聲嗥叫,沒有回應。

我又叫了兩聲。這次,4隻瘦小的狼崽探出頭來,它們頂多幾周大。我伸出手,小狼試探性地舔舔我的手指。饑餓壓倒了出於本能的疑懼。我把它們裝進背包,由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