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茵的草地上,花團錦簇;湛藍的天幕上,已經有風箏在飛翔;偶爾,還會有一兩隻鴿子闖入視野,即使隔著厚厚的雙層玻璃窗,也似乎能隱隱感覺到鴿哨的吟唱。隔離病區外,春意正濃,而隔離病區裏的氣氛,卻顯得格外沉悶。
十三號隔離病房裏,住著一個名叫郎玉花的女人,她是在昨天早晨被列為“非典疑似病例”的。再過幾天,就是她和“準丈夫”劉德華結婚的日子。新房已經準備好,結婚的請柬已經發了出去,整個結婚儀式交給了婚慶公司,加長林肯、金童玉女、豪華車隊……一切就緒,隻等劉德華從國外講學歸來。可就是在這個時候,新娘郎玉花被隔離了。
走進了這個隔離病房,就意味著和死亡很近很近了,用一句時髦的話說,叫零距離。郎玉花有些不甘心,她和劉德華苦苦相戀了好幾年,雖然算不上驚天動地,但也經曆了不少的曲折和磨難。好不容易終於要走向婚姻的紅地毯了,卻偏偏碰上了“非典”這個幽靈!獨自坐在病床上,郎玉花從心裏長歎了一聲:“十三,一個不吉利的數字,莫非命中注定我這一輩子做不成新娘了……”
負責十三號病房的護士是個身材頎長的女子,因為戴著口罩,看不見她的長相,也看不出她的年齡,隻能看見她的兩隻眼睛,很亮,很清。在郎玉花最初人院時最難熬的那幾天裏,她總會抽空靜靜地陪在郎玉花的身旁,用自己溫柔的眼神鼓勵、安慰著她。為了打發寂寞,郎玉花試著和這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的護士拉起了家常。
剛開始的時候,大眼睛護士好像不善於言談,對於郎玉花的提問總是用點頭和搖頭來回答。即使是護理上的事情,也是說得簡潔而又明了。話雖然不多,但她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卻顯得友好而富有人情味。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話才漸漸多了起來。
郎玉花告訴大眼睛護士,自己是市歌舞團的演員,今年二十八歲,正準備著要結婚。丈夫名叫劉德華,是音樂學院裏最年輕的教授,浪漫而又帥氣,小提琴拉得特別棒。她是劉德華的學生,他們的師生戀曾經遭到過許多人的非議和責難,但世俗的眼光還是沒能阻撓住他倆的愛情。最終,她還是取得了“八年抗戰”的勝利。
看見大眼睛護士聽得那麼認真,郎玉花從心底有了一種滿足感,她又忙著補充了一句:“他經常在電視上露麵,你肯定見過的。等從這裏出去了,我一定請你出席我們的婚禮!”那護士沒作聲,微微地點了點頭。
郎玉花接著又打聽對方的情況。女護士遲疑了一下,告訴她,說自己有個不錯的丈夫,有個可愛的女兒,女兒今年十歲,學習成績不錯,也挺喜歡拉小提琴的。
“這樣吧,出院後我跟我丈夫說,讓你女兒來跟他學琴。”郎玉花搶著說,“好多家長領著孩子來找他拜師,我都不讓呢……”
那女護士又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句“謝謝”。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她的眼睛裏,郎玉花能夠感覺到她在笑……
隔離區的氣氛寧靜而又嚴肅。隔離病房門前的那條黃飄帶,隔離了春天,更隔離了歡笑。因為“sars”這個幽靈的存在,隔離區裏的氣氛更顯得凝重了許多。
每天晚上的七點到八點,被醫院定為隔離病房醫護人員與家人通話的時間,病友們都把這段時間戲稱為“每天一話”。也隻有到了“每天一話”的時間,這些忙碌了一整天的“白衣天使”們才顯得活潑起來。
那部電話是特意為她們安裝的,鮮豔的紅色,在一片“白色恐怖”中顯得很喜氣、很吉祥。每當“天使”們抓著那紅色的話筒,便如同握住了親人的手。不過,每個人都覺得這段時間特別短暫,往往電話接通後還說不上幾句話,就又得匆匆地掛斷了--也難怪,一個小時的時間,幾十個醫護人員,平均到每個人頭上,能有幾分鍾啊?
“你怎麼不去給家裏打個電話?”看到別的護士都在等候著“每天一話”,隻有大眼睛護士沒有去,郎玉花有些奇怪。
“人多,時間又緊,把機會讓給她們吧。”她說。
“用我的手機吧。對了,我是病人,你怕傳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