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霏微,濕漉漉的長途汽車艱難的穿越了十八盤嶺,就要到我的目的地萬利水庫了。

記得,那是兩年前同樣是個雨天,下鄉與老鄉們閑談間,偶然聽說山那邊的萬裏河村即將修建成為大型水庫,全村正在緊張的移民,出於好奇,我決定去山那邊走一趟,看看究竟。

汽車隻能開到山的這邊。我顧不得細雨蒙蒙和一路的顛簸,履著布滿泥濘的瘦瘦的山徑,拽著過人高的蒿草,爬上了這座我未曾涉足過的大山。

山野的泥淖氣息吸引著我,雨霧緲緲,如煙似霧,使我不禁聯想陶淵明的“世外桃源”或許也不過如此。

得意之時,突然腳下一滑,膝蓋、手掌不約而同著地,頓感涼冰冰、火辣辣,霎時便分不清臉上是泥水、汗水或是淚水,小心謹慎地爬了起來,才發現厚厚的牛仔褲競滲出了絲絲血跡。此時我才真正的體驗到“狼狽”這個詞的含意,真想轉身回去,剛剛退回兩步,耳邊卻響起了老鄉在閑聊時的話語:“山那邊的孩子最不易啊!一年四季整天兒的爬過大山去學校讀書,難啊!”此刻,我羞愧的低下了頭,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群孩子在風雨中艱難的攀登著,一步步堅定而自信,勇敢且無畏,難道我……

反省之後,我鼓勵自己抬頭望望上麵,那條山徑已經化作了一條順流直瀉的小溪,陡而滑,真難以想象山那邊的孩子們的一雙雙稚嫩的小腳,是怎樣踏平這條滿是艱難的“山路”。

爬了好半天,轉過頭來看看自己踩出的路,大吃一驚,竟然爬了那麼一大段。至上而下恰似蜿蜒波動的綠飄帶,一端係在山腳下,另一端係在我的腳下,完全是大手筆,我不禁欣賞起自己來了。繼續努力,不為別的,隻為腳下的綠能夠延伸到山那邊,而這條綠色的生命線卻屬於山那邊的孩子們。

山路漸漸的平實起來,幾步之遙,我就要爬到山巔了,這更使我信心百倍。

站在山的最高峰,放眼鳥瞰,群山環繞中,那橫臥山底的一定就是老鄉們說的“山那邊”--萬裏河村了。

山那邊並沒有我所向往的“世外桃源”,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份感動。村子小的可憐,二十幾戶人家,零零落落,偶爾有幾縷炊煙掙紮著飄向天空,努力的向山外伸出,似乎想與山外的世界聯絡,細細的,仿佛村裏孩子們天天要爬的這條山路。

這條所謂的“山路”延續著山那邊祖祖輩輩的期盼,它背負著老人們的血水,青年人的汗水和山那邊孩子們的淚水。

剛到山腳下,陣陣槐香飄了過來,放眼尋去,一株滿是花朵的老槐樹後麵,有一間與花香鳥語氛圍極不相稱的破舊、低矮的小屋,四周的牆壁是舊泥坯堆砌而成的,房頂是用苫房草苫的,已是年久失修,斑痕累累了,再向別處看,其他房屋也同樣如此。

走到近前,我正遲疑是否叫門,木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門裏走出了一位步履蹣跚,滿麵皺紋的老太太,手裏拎著布袋子,腋下挾著個鼓鼓的藍花布包,正走向院子邊的一個石台子上,石台子的上麵這時已經堆滿了簸箕、土籃子、鎬頭……一些破舊的,我認識的和我不認識的家什兒。

“大娘,我能進院歇個腳兒嗎?”我疲憊地問道。

老太太這時才注意到我的到來,似乎很驚奇,但並不急於讓我進院,反而問道:“姑娘,你這會兒從山那頭來的?”我點點頭,她這才打開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