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楓心裏很清楚,身後那些軍閥衛兵,不能再用審視饑民的眼光看待,他們的重甲裝備,已經容不得人忽視。
臨海這一帶的武裝配備,要比索馬裏內陸尖端。因為,歐洲與南美洲之間,常有軍閥與軍閥之間的軍火購買交易,那些打劫的海盜,有時也會破天荒地堵到一艘。
而這種貨輪上,往往運載著用於某個軍閥因戰略性防禦或威懾而采購的戰車或戰機,對於這種多給錢對方也不一定肯出售的高端武器,性價比遠大於勒索一筆巨額贖金。
這些可以壯大陸軍實力的武器,各個軍閥頭目自然眼紅得很,海盜便可向軍閥換得豐厚的土地和人口,拉長自己在海上的戰略縱深。
“利益勾結”無處不在,海陸之間也不例外,軍閥不可能隻做旱鴨子不下海,海盜也不可能隻做水鴨子不上岸,矛盾不可調和之時,就得轟轟烈烈幹一架。
身後的矮樹林中,已有無數射燈照了進來,那些氣勢洶洶的家夥,竟然載著機槍手,把兩台坦克車開到了樹林邊緣。
他們自然知道,樹林裏麵泥沙癱軟,裝甲車容易陷進去拋錨,但他們為何還要步步緊逼。林子楓和已是滿身泥水的右手,回望之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吞咽了一股口水。
就在此時,兩人幾乎同時猜到,坦克車上麵有高端的夜視追蹤儀器,他們不需壓到林子楓和右手的屁股,鎖定目標的炮彈,遠比履帶神速、湊效。
“轟空”斜支著炮管兒的坦克車,宛如變形金剛裏麵的金屬戰士,左右兩翼忽然冒出一對兒酷似大喇叭的雷達助導,車身向後一縮,一股火焰爆出。
林子楓與右手跪蹲在泥坑凹處,背部使勁兒貼緊了樹幹掩護自己,兩人之間的那片大水窪,嘩啦一聲巨響爆上了天,無數泥點、水點猶如石子一般,崩打到兩人身上,雖然隔著衣服,卻也鑽心的疼痛。
那兩輛坦克車上的軍閥衛兵,把機槍打得如火龍一般,此刻毫不顧惜,仿佛忘記了節約一顆子彈可以換到多袋麵包。
右手抓住炮彈發射的間隙,縱身躍進一條淺水溝,劈裏啪啦地蹬踹著腳丫子,往十點鍾方向爬,林子楓緊跟其後。
這個時候,兩人誰也不敢再蹲立著奔跑,隻能把身體融泡進泥水湯,通過降低身體的溫度,快速消失在敵人的熱導鎖定儀器上。
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好像有幾個軍閥步兵已經竄進了林子,他們在依靠坦克車的掩護追殺林子楓和右手。而此時的殺手焦已經不知道躲在哪裏去了,說不定正在某處蹲點,等著林子楓和右手撞過去,然後毫不客氣的給他們兩人兩槍。
想必殺手焦已經繞過了漁村,這會兒要麼趁亂伏擊林子楓和右手,要麼渡河而去,林子楓心下不免焦急難耐。
若換做平時,那些幹瘦的黑人衛兵,敢這麼放肆的追來,林子楓絕對會衝出去,不消一分鍾便打飛他們的頭蓋骨。但是現在不行,不知道殺手焦的具體位置,林子楓不敢貿然出動。
大家心裏清楚,隻要林子楓或者右手在黑乎乎的樹林打出一條火線,敵人坦克車的炮彈會即刻撲來,炮管兒打肉人,不需要點對點精準擊中,爆炸會把人掀飛上天空撕裂。
身體泡在泥湯裏,無論四肢爬多快,速度也提不起來,那幾個抱著阿卡步槍的家夥,已經蹦蹦跳跳地搜索過來了。
翻起上嘴唇,下嘴唇兜住門牙,利用縫隙噴出氣流,發出幾絲細微的老鼠叫,示意右手不要再跑,想法弄死這幾個扯住後腿的愣頭青。
右手馬上意會,兩人急速把背上的背包脫掉,往泥林深處掄了過去,然後雙雙平躺在了泥漿上,通過軀體抖動扭擰,使身體逐漸下陷,最後隻露一張薄薄的臉皮在地表上。
整個世界瞬時安靜下來,由於雙耳已經埋入泥漿,隻能聽到自己沉悶的胸腔裏,一顆心髒在砰砰蠕動。
林子楓使勁擠了擠眼睛,令粘在睫毛上的泥水珠兒順著眼角滑落,不要阻隔自己的視線。
額頭上方,透過森森遮天的樹冠,依稀看到幾顆即將消退的星星,耳朵眼兒裏,泥水順著耳道,正咕嚕咕嚕往耳膜處流灌。
那幾個端持著步槍的軍閥衛兵,已經窸窸窣窣地摸過來,在離林子楓不遠的地方,他們好像頓足停了一會兒,又嘀咕幾句林子楓聽不懂得土語,之後便分散開來,拉長彼此的間隔距離,繼續成兜網型搜索。
其中有個家夥,竟還小聲咯咯發笑,仿佛林子楓和右手在陪他們玩躲貓貓的遊戲。
屏息凝氣,繼續躺在泥漿中等待,不到半分鍾,便感覺到一條細長而晃動的影子,像一把電鋸似的,從林子楓胸口處切過。
有了這幾個家夥的身體,作為混淆的熱源,泥林外麵的坦克車暫時也不再轟炸。而林子楓和右手,暫時也脫離了這種瞄準既不靠譜卻又會要人命的炮管兒轟擊。
一個身材矮瘦的衛兵,左右搖擺著腦瓜兒,躬身從林子楓頭頂不遠處走過,他在朝右手遁隱的位置尋去。
看樣子,這幾個家夥還搞不清局勢,他們不知道靠近林子楓和右手是怎樣一種危險和恐怖,一定誤認為,被機槍、坦克打退進泥林的人,充其量就是附近尋仇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