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這人沒老婆也無兒無女,這會兒被打的屁股開花,卻是連飯都沒得吃,回來以後翻箱倒櫃,弄得屋子裏一片狼藉這才找到自己珍藏多年的那瓶金瘡藥,胡亂的灑了上去,就趴在床上,惡狠狠的咒罵道:“該死的大當家,該死的秦嶽,草,搞什麼軍製!胡鬧……”
寒風呼呼的吹,刮的門板來回扇動著,傳來木頭摩擦的那種吱吱的聲音,身上像是在冰窖子裏一樣難受,瑟瑟抖著縮成一團,使勁薅了把被子:“來人啊,我是諸葛神仙,誰幫我關上門,我是諸葛大仙,幫我關上門。”
匪子們都在忙活自己身上的傷,哪裏有時間去管他?老七又凍又餓,上下牙直打架,縮到床上,可是床上也是一片冰冷,寒冬臘月的,不生火哪裏會有暖和的地方?
使勁抓著被子,老七自我安慰道:“再一會兒,一會兒就不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七迷迷糊糊的都要睡著了,這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老友可還安好?”
頭從被子裏探出來,迷迷糊糊的瞅了半天,這才看清來人:“郝瘸子?你來幹什麼?來看我笑話?哼,那個狗屁大當家強行在山寨推行軍製,我看遲早會捅了簍子!你是行啊,現在是大當家身旁的紅人,不過到時候,哼,甭想著一朝得意就跑到我這裏還耀武揚威,我老七全身上下就剩下一身硬骨頭了!”
這個老七和郝瘸子一向不和,寨子裏無人不知,其實這兩人也沒聽說過結過什麼大的冤仇,不過大概就是因為文人相輕吧,兩人都是瞅著對方不順眼,老七說郝瘸子這人腦子不活絡,郝瘸子說老七竟是歪門邪道,老死不相往來。
聽著老七的咒罵,郝瘸子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倒騰起桌邊的炭爐道:“天冷了,就該燒爐子,什麼時候說什麼話,現在是正月最冷的時候,大熱天的時候誰會使這東西?”
“我老七活了幾十年,用不著你給我講些狗屁不通的道理,從哪來回哪去,我這,不歡迎你!”老子梗著脖子說道。
郝瘸子絲毫不在意老七刺耳的言語:“我有心來了,豈能因為你一句話就灰溜溜的走了?”從袖子裏掏出火折子,郝瘸子點燃柴禾道。
“這火折子啊,別看就這麼點小火苗,可是有了它,一會兒就有騰騰的大火,想滅都滅不了,我看大當家的做法就很好,在山寨推行軍製,這就像是哭草叢裏丟了一個火種,總有蹭蹭燒起來的那一天,大當家管這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聽,多有氣勢的說法,不比你那些走江湖騙人的把戲強多了?”加上木炭,沒多一會兒火苗起來了,屋子裏慢慢開始變的溫暖起來。
“你來就是為了給我講這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我老七行走江湖多年,見得縣太爺比你見得山寨土匪都多,你來給我講大道理?趁老子現在心情好,不想罵人,等一會兒把我說煩氣了別說我老七讓你這老頭子下不來台!”屋子裏漸漸有了些暖和氣,老七縮了縮身子說道。
“你這個牛鼻子老是不接地氣,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說什麼話,現在是寨子裏是大當家主事兒,你不尋思著如何按著大當家的意思走,還拿你那套什麼諸葛神仙的把戲出來騙人怎麼能行?老當家看重你識幾個字,又有一張會說話的巧嘴,所以對你是處處忍讓,可大當家?他可不吃這一套,沒見清風堂外的布告欄邊聚集了那麼多人?一百貫,五十貫,夠一般的人家幾年十幾年吃的了,大當家一揮手,賞了!說實話,咱也有些心疼,可現在山寨的匪子誰人不說大當家大氣?有了功勞,死命的賞,這有了過錯……”
郝瘸子使勁往炭爐裏添了幾把木炭,接著說道:“老當家仁慈,山寨弟兄犯了錯盡多責罵幾句,事後故態複萌的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大當家是雷厲風行的漢子,豈能容得你胡來?”
“甭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咱老七有個倔脾氣,管他天是什麼天,咱就是這副德行,不願意?好啊,攆我下山就是了,說這些沒用,誰都不是三歲小孩,大當家請你來當說客,還以為說我幾句我就會感恩戴德的去抱著他大腿哭?咱清風寨沒這個天兒,我老七也辦不出這種事兒!”老七說道。
“老七也是清風寨的漢子,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一身硬骨頭,幾十年了,咱都是日上三杆再起床,下了黑兒再找個娘們回來快活,雷打不動,大當家若是真有魄力,一刀砍了我腦袋,那咱下去了也接著快活,這世道,誰離了誰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