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鄭氏(1 / 1)

鄭之勳德官爵,有國史在;

鄭之源流婚媾,有家譜在。Ww WCOM

鄭綏六歲那年,執筆開蒙時,就聽五兄起這句話,五兄時年年不過十歲,直至現在,她猶記得五兄這話時,昂著頭,仰著麵,眼中流露出的驕傲之色,以及那神情中洋溢著無可比擬的自豪感。

更使她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

兩年後,五兄鄭緯年僅十二歲,一篇《平城賦》,名動大燕京師平城,當時,正逢南楚尚書令謝攸出使平城,覽此賦後,為之震驚,讚歎曰:不意北地有此奇才,文章不輸江左。

帶去南楚,使建康為之紙貴。

自此,五兄名揚下,也使得士林曾有雅言:辭賦絕綸崔行先,後來居上鄭五郎。

崔行先,即崔彥,字行先,鄭綏之母舅,出身博陵崔氏,涉獵經史,頗有文才,以善辭賦聞名於世,現今在鮮卑人慕容氏建立的大燕朝廷中任國子學博士。

鄭五郎,鄭綏之同母兄鄭緯,出自滎陽鄭氏嫡支,大房中排行第五,少有學尚,經史俱通。

鄭綏兩歲喪母後,因曾祖母年事已高,祖母又常年纏綿病榻,外祖母憐她和五兄年幼失恃,遂親赴滎陽,接她和五兄去了平城。

這一住,就是八年。

去歲八月,大兄鄭經成親後,父親讓舅母帶回平城一封親筆信給外祖父,欲接她和五兄回滎陽。

自永嘉南渡後,前朝政權自洛陽南遷至建康,一百多年間,中原大地混亂不堪,戰亂不息,各族各豪強各自征伐,常常屍橫遍野,流血漂擼,極其不安定,而滎陽至平城路途遙遠,兼滎陽才剛剛置於大燕的控製之下,旁邊還有漢人毌丘氏建立的大夏政權和羯人石氏建立的大趙政權,以及西邊的大涼政權都對洛陽虎視眈眈,甚至包括南邊的南楚蕭氏政權,都不曾對洛陽放棄過進攻。

而回滎陽,必經洛陽。

外祖父便以此為借口,拒絕了父親要接她和五兄回滎陽鄭家的要求。

隻是不曾料到,僅僅半年後,外祖父和阿舅便欲送她和五兄回滎陽鄭家,甚至臨行前,外祖母還特意叮囑她:長嫂如母,大嫂出身隴西李氏,家教門風皆不錯,讓她回鄭家後多和大嫂親近。

於是,在平城還處於寒風蕭蕭冰河未開的時節,甚至在沒有接到父親從滎陽來的回信時,就讓她和五兄啟程了,並派了五百護衛跟隨護送。

昨日傍晚,高平城外,護衛與羯胡的激戰,最後,以五兄應承盧衡去襄國而告終。

停止了打鬥與殺戮。

而五百護衛,隻剩不足二百人,戰死者達三百餘人。

鄭綏一直坐在馬車裏,讓乳母伴嫗牢牢抱在懷裏,雖沒有親見現場,但縈繞鼻尖的血腥味,卻一直不曾退卻,直至今早清晨,一吃東西就吐,最後連黃膽水都嘔出來了,伴嫗才放棄勸她進食。

五兄鄭緯答應跟隨盧衡去石趙都城襄國,條件之一便是讓餘下的護衛護送她回滎陽鄭家,為此,五兄還特意要求盧衡在高平城外多候半。

羯胡在城外紮了一夜的營,直到鄭綏離開,高平城的城門始終緊閉著。

離開高平,繼續往南行,馬車行駛得很慢。

安叔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五兄囑咐過安叔,令安叔佯裝南行回滎陽,等出了高平,不走官道,另擇路,轉而往北折往上黨,去上黨找桓裕,桓裕一定會派軍士護送她回滎陽。

盧衡原不打算放鄭綏回滎陽的,隻因鄭緯堅持,並言道:“既為我而來,何涉稚女。”

阿兄她是孩,大約忘記了,他虛齡也才不過十四歲,連字都還沒有。

卻要孤身赴胡營。

對於這些,鄭綏知道她沒有置喙的權利,她不拖累阿兄已是最大的幫助了,此去滎陽還有數百裏,鄭家縱有部曲十萬眾,也難解眼前之難。

盧衡有備而來,帶來羯胡軍士數千人。

外祖父和阿舅不曾料到,原本打點妥當的行程,會因為盧衡的倒戈,而生了這番變故。

或許就像阿兄的:羯胡是有所求,他此去暫無性命之憂。

當安叔讓馬車往北折時,整個行程開始快了起來,馬車一路疾騁。

雖聽從了五兄的安排,鄭綏心頭始終有絲忐忑,不明白五兄怎麼會這麼相信桓裕,若沒記錯,他與桓裕前也是第一回見,鄭綏腦海中登時浮現出那,五兄見初見桓裕的場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