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丟魂(1 / 1)

“……阿姆,阿姆。Ww W COM”床榻上傳來一聲聲低喃,睡得驚醒的采茯聽得明白,遂輕手輕腳的起了身,自從娘子親眼看見伴嫗和香蒲死在刀戟下,自那以後,每至夜晚,娘子從來就沒有睡過一頓好覺,夜夜不得安寧,噩夢連連。

采茯猶記得當時,伴嫗和香蒲等人出事時,她欲上前要去捂住娘子的眼睛,卻是讓娘子掙脫了,當時娘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都不曾眨過,她怕弄出動靜,隻得鬆開手,不去捂住娘子的眼睛,卻怕她真跑過去,遂死死抱住娘子的身體,好歹娘子沒有再掙紮,但是臉色煞白一片,整個人似被嚇呆了。

“阿姆。”一聲急促的驚叫聲響起,惶惶不已,卻又愣是撕人心肺。

“娘子。”采茯快步跑到床榻前,忙伸手把已坐起身的鄭綏,和著被子摟入懷裏,“娘子別怕,奴婢在這兒。”

耳邊盡是鄭綏喘氣聲,似有些喘不過氣來,采茯撫著鄭綏的後背,不停地安撫,“不怕,不怕的,都過去了。”又伸手摸了摸鄭綏的額頭,滿頭大汗,前額上的碎濕漉漉的。

鄭綏趴在采茯懷裏,呢喃似的喚了聲阿姆,聲音低低的,在這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惶惶不安,寂靜中又聽得格外的清晰,“我們回平城好不好,我想回平城,我要外祖母,我要舅母……”

這些話,采茯並非第一次聽見,自從出事以來,夜裏鄭綏驚醒過來,神誌不甚清明時,都會出這樣的話來,隻是最近,夜裏驚醒得越來越頻繁了,這話也就越來越頻繁了。

兩手抱著鄭綏愈地緊了許多,手不停地撫著鄭綏的後背,頭一次輕聲勸慰道:“等郎回來,娘子就一起和郎回平城。”

“阿兄。”鄭綏輕喚了一聲,想起五兄,神誌稍稍清醒許多,身邊沒有蘇合香的味道,頭忽然從采茯懷裏出來,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腦海中突然升起一灘鮮紅的血,瞪時間,兩眼瞪大了幾許,又似什麼都看不見了,忙出聲,“燈,燈……”

聲音一下急了許多。

屋子裏的動靜,方才已驚動了守在外麵的張嫗。

采茯正要喚張嫗進來點燈,還未開口,張嫗已提著一盞油燈走了進來。

燈光無比昏暗,卻仍舊使得漆黑的營帳明亮了許多,光線映入眼簾時,鄭綏眼中的驚惶不安,身旁的采茯看得分明,兩手依舊抱緊鄭綏,“不怕的,不怕的,大郎去了襄國,郎很快就能回來了。”

鄭綏這回沒有出聲,兩眼盯著張嫗放在高幾上的那盞油燈出神,一動也不動。

這一坐,便是一夜,采茯怎麼哄都沒用,油燈都換了三盞,直到將明,東方即白時,鄭綏才迷迷糊糊睡去,一隻手卻攀著采茯的手臂,不肯鬆開。

大亮時分,采茯才抽出手臂。

出了營帳,隻瞧著張嫗就在外麵,一見到她,就道:“姑娘先去歇著吧,等娘子醒來,老嫗喚醒姑娘就是了。”

除了那幾日,采茯腿腳不利索外,鄭綏都不要張嫗在跟前服侍。

大半夜未睡,此刻,采茯一臉的倦容,不過聽了張嫗的話,卻是搖了搖頭,“我沒事,娘子方才睡著了,歎息聲都不曾停過,我不放心。”著,目光望向營帳的門簾。

相比於慘死的采苓和香蒲等七人,如今她還能活著站在這兒,已是不錯了。

那樣的場麵,不僅在娘子心裏,在她心裏也留下了陰影,隻不過不比娘子,年紀終究大了許多的緣故。

如今都不敢再去回想那一幕。

采茯抬頭望向際,太陽已爬上了山崗,空湛藍湛藍的,偶有幾朵白雲飄浮其間。

用打來的涼河水洗了把臉,整個人清醒了許多,伸手接過張嫗遞過來的麻布,輕抹去臉上的水漬,卻聽到張嫗讚歎道:“姑娘長得真好看。”

采茯聽了一笑,“老嫗是沒見到我家二郎君和郎,那才叫長得好。”

完,轉身就就要回營帳,手臂卻讓張嫗卻拉了一下,采苓回頭,卻見張嫗一臉神神道道的,聲音壓了很低,“娘子夜夜都睡不好,怕是丟了魂的緣故。”

采茯愣了一下,這些她從前在崔家時,也聽底下的仆從過,隻聽張嫗又繼續道:“我們這兒,養孩子不比你們大戶人家,養得精細,身邊不缺人,我們這兒,大人要幹活,沒得時間照看孩子,孩子經常往外跑,或有在外麵撞到什麼,回家裏來,也像娘子這樣,夜夜無法入睡的,後來,叫人來收一收魂就好了。”

聽著張嫗得活靈活現了,采茯不禁生出幾分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