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西華寺的香火越發鼎盛,又有納摩法師鎮守寺中,惹得許多文人信眾慕名而來,每年的幾場法會極為盛大,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寺院。
白日間,上山的石階道上,能看到往來香客不絕。
鄭綏這次來西華寺,一路上輕裝簡行,不曾引起大的動靜,行至山門時,寺中的監院林道永早已就候在空門,他是納摩法師座下弟子,二十餘年前,鄭綏來西華寺,在納摩法師身邊見過他。
所以,初一見麵就認了出來。
倆人行了禮,鄭綏寒暄道:“一別經年,大師別來無恙。”
“阿彌陀佛。”身著緇衣袈裟的林道永念了聲佛號。
又聽鄭綏問道:“法師近來身體可好?”
“一切安好。”
林道永撚著佛珠的手微微一頓,“師傅在兩個月前,已離開寺中,往南邊去了,是要到更遠的地方去弘揚佛法。”
兩個月前,不正是阿兄出事的消息傳出。
五兄交了兩個好友,王靖之闖入建康城中一哭,至情至性,轟動下,納摩法師離開一手開創的西華寺,大抵是為了避免觸景傷情。
林道永瞧著鄭綏神色凝重,忙解釋道:“師傅離開時無悲無傷,很是平靜。”
“法師是方外之人。”鄭綏感慨了一句。
“施主,您是先回群房那邊歇息,還是去供奉塔?”
“去供奉塔。”
鄭綏幾乎沒多想,後麵的群房有寺中客房,供奉塔內有她曾為王十四郎立的往生牌以及點的佛燈,“我去上柱清香。”
完又道:“法師如今不在寺中,你事多,也不勞煩你跟著,派個知客僧,帶他們去安置,再給我一個領路的人,我隻在寺裏住兩日。”
“近來寺中沒有大法會,底下的比丘們也能理事了,倒不需貧僧親自出麵。”林道永沒有離開,隻叫了身後的兩名知客僧,帶鄭綏身邊的仆從去群房,然後領著鄭綏往寺院後麵的供奉塔走去。
“那盞佛燈寺中有派專人看守,這些年從未熄過……”
寺院格局又擴大了許多,添了不少亭台建築,也添了許多大佛像,規模越發宏大了,耳畔聽著林道永的絮叨,皆是曆年來,寺中的變遷,連供奉塔,都往後山移了一千米。
鄭綏多花了一刻鍾,越過大雄寶殿,法堂、經堂,經大齋堂和碑樓,才到供奉塔。
相比於從前稀稀疏疏的往生牌,如今供奉塔內往生牌有點多,好在王十四郎的往生牌已單獨放在旁邊的配殿。
獨占一殿。
鄭綏隻帶了晨風過來,別的仆從都去了群房沒讓跟隨。
佛前海燈,似昏還明,長年不滅。
刻著王十四郎名字的往生牌,擦拭得格外鋥亮。
一別二十五年,時光荏苒。
鄭綏接過晨風遞上來的三根佛香,親自在海燈上點燃,燃起的嫋嫋香霧中,朝著供桌三揖首,然後跪在晨風放置的蒲團上三磕首,再三揖首,緩緩上前把三支香插入盂盆內。
肅穆莊重,更不容旁人插手。
皆親力親為。
鄭綏站在供桌前,透過縷縷輕煙望向往生牌,隻覺得上麵‘王猷’的名字顯得有些模糊,腦中又想起當日抽的那支簽,還有納摩法師的話。
往者不可追,來日猶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