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已經黃昏,夕陽西下,遠空一片慘紅。
夏冰被軟禁在酒店的一間套房裏,她喝著酒,安靜地坐在窗前。
六年時間,也許很長,也許很短。但是無論過了多久,有些記憶,有些悔恨,卻是永遠無法抹去的。
時間這隻溫柔手,有時候一點也不溫柔。它總是把過去的傷痕,輕輕地,輕輕地,刻到你的心底裏。夜深人靜的時候,被當年的噩夢驚醒,孤獨無助,茫然哭泣。那種黑暗裏,你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恐懼,壓抑,沒有傾訴,沒有安慰。有時候你甚至想大叫,可是你卻突然發現,你連發出聲音的勇氣也沒有。
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煎熬?
六年了,太長的六年了。
夏冰點起一支煙,望著酒杯,目光呆滯。
許多人曾經都犯過錯,每個人都會有悔恨,隻是太多的人不肯回頭。
因為錯犯得太大了。害怕別人不肯原諒你,更害怕別人原諒了你。因為當錯犯得太大的時候,別人的原諒,是對你自己內心最大的懲罰。你內心的負罪感,又加添了一層。
所以許多人寧願選擇繼續錯下去,也沒有選擇回頭。
房門被輕輕推開,夏遠走了進來,坐到夏冰旁邊,平靜地看著她,道:“姐姐。”
夏冰一愣,眼眶紅了,道:“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在你酒裏放了安眠藥!”
夏遠平靜地道:“我知道,謝謝姐姐,我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
夏冰道:“我昨天是害你,是要把你帶到一個地方,關上一個月!”
夏遠道:“我不怪你。”
夏冰哭出來,道:“你為什麼不怪我!你為什麼不怪我!”
夏遠道:“因為,你是我的姐姐。”
夏冰又哭了。
夏遠道:“我已經和古老師他們解釋過了,我們都不怪你。”
夏冰搖著頭,哭道:“不,不,你在我麵前,我根本沒辦法麵對我自己。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夏冰輕聲哭著,夏遠靜靜凝視著她,很久,很久,夏遠微微歎了口氣,走出了門外,對門外人道:“讓她走吧。”
門外傳來一個冷峻的聲音:“我,想見見她。”
(128)
夏冰打開門,向外走去。可她剛邁出門口,就動不了了。因為她的麵前,站著陸楓。
夏冰抹了一下眼角,拭幹淚水,道:“你也是勸我回頭的?”
陸楓靜靜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夏冰道:“那你幹什麼?”
陸楓道:“請你跳支舞。”
同樣的咖啡屋,同樣的音樂,同樣的人。
許多天前,他們的那支舞跳了一半。許多天後,他們從那一半重新開始。
夏冰閉著眼睛,靜靜地靠著陸楓,兩人在溫柔的舞曲裏,輕輕踱步。
陸楓凝視著夏冰,慢慢道:“你,嫁給我,好嗎?”
夏冰觸電般地一愣,隨即搖頭,道:“不,不,我不配嫁給你!”
陸楓輕輕地捧起她的臉,道:“答應我。”
夏冰痛苦地道:“不,我沒辦法麵對我自己。”
陸楓道:“為什麼?”
夏冰道:“我害怕。”
陸楓道:“你怕什麼呢?所有人都原諒你了。”
夏冰道:“我怕我自己。”
陸楓伸出手指,輕輕地抹去夏冰的淚水,溫柔地道:“不要怕,有我。”
有時候,一句簡短的話,就可以徹底安撫一個傷痕累累的靈魂。
夏冰沉默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