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妍默在床榻上,望著趙宸玨的睡顏,他濃眉緊蹙,有什麼事在睡眠之中也不得安寧呢?
瑾妍靜靜想著自己的心事,趙宸玨突然伸過一隻手,壓在了她的肩上,口中模糊地說了句:瑾妍別怕,有我在,別怕……
話語雖是在安撫瑾妍,可瑾妍看著他那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似要緊緊握住什麼似的,瑾妍便覺他夢中害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趙宸玨。
他在害怕什麼?他害怕不能做一個明賢聖主?還是害怕自己死去?或是怕他會失去?……
他是當今聖上,天下蒼生的命運都係在他的手上,可他也隻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肩上的擔子太重,終會有累的時候啊!
瑾妍有些疼惜地撫了撫趙宸玨的手掌,見他睡得深沉,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忽然瑾妍的喉頭幹癢,想要咳嗽,瑾妍生怕吵醒了宸趙玨,便極力忍著,輕輕移開了他的手,然後悄悄坐起了身子,起身時,傷口有些拉扯的感覺,瑾妍顧不了傷口的問題,因為口中的咳嗽聲一不小心便會咳出來。
瑾妍下了床榻,玉荷立即進了內室攙扶著,瑾妍腳下虛晃,雖有玉荷攙著,依舊有些歪歪扭扭,到外室短短的距離,她硬是走得滿頭細汗,一張臉更是憋得通紅,到了外室,瑾妍也不說話隻往外走,曹平安忙上前攙著,玉荷則回內室拿了件碧色繡著粉荷的披風披在瑾妍身上,生怕瑾妍受一絲風寒。
到了院裏,興許是憋悶得太久,瑾妍反而咳不出來了,張嘴喘著粗氣,玉荷忙撫背為瑾妍順氣,玉梅則端了溫水來,幾口溫水下去,總算是緩解了喉頭的幹癢。
“小夏子,去請張太醫。”曹平安不知道就裏,以為瑾妍是不適才會氣促,忙吩咐道。
“曹公公,我無妨,隻是喉頭不適,多喝些水,含片甘草就行了。”瑾妍坐在簷下的靠椅上,陽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她客氣地對曹平安說道。
玉荷忙蓋了件帶毛大氅在瑾妍的身上,瑾妍有些無奈,在梅園自己雖也被照顧得無微不至,那可不似如今這般啊,簡直被當成了孩童一般。
想到梅園,無可避免地就想起了翠岫,瑾妍心頭黯然,她的心頭無可避免地有了絲絲恨意,被恨的人當然是秦碧安,因為柳兒的死是她間接害死,而翠岫便是她明目張膽地殺害的,還有無辜的羅稟,他甚至連秦碧安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就這樣白白送了命。
恨意是最能摧毀一個人的利器,所以剛剛對趙宸玨升騰起了那些脈脈溫情瞬時便沒了蹤影,她對自己說一定要無情,唯有無情才不能受傷,更不會害了真真對自己好的人。
“曹公公,瑾妍有些事兒想向您打聽一二。”瑾妍客氣禮貌地側身望著一旁的曹平安道。
曹平安環顧了一下左右,玉荷跟玉清便退到了遠處,垂頭默站。
“瑾妍小姐有什麼隻管吩咐,老奴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曹平安恭著身子,認真地說道。
如果說曹平安先前不知道瑾妍為何突然起了身,還急步到外間來,可後來見瑾妍滿臉通紅,極象是憋悶著了,再聽她說喉頭不適,並想起聖上沉睡在內室,一切就想通了,瑾妍姑娘一定是喉頭不適,想咳嗽,可又見聖上難得睡那麼熟穩,不忍心攏到他才忍著不適到外間來的,這也是曹平安不再提請張太醫的原因。
就憑著瑾妍姑娘待聖上的這一份真與情,他曹平安就該一心一意地對瑾妍好。
“瑾妍不敢當,我隻是想知道我那貼身丫鬟如今的下落?”其實瑾妍想問的是翠岫現埋何處,可她的心中總抱著隱隱的期待,自己都可以特殊地活了下來,翠岫和羅稟為何就不能呢?
“老奴無能,翠岫姑娘她已經不在了,屍體老奴交由了慕府。”曹平安垂下頭,動容地說道。
“那您可知她葬身何處?”瑾妍話出了口,自己也覺得問得多餘,他一個堂堂太監總管,如何能去理會民間一個小丫頭的屍身何處這樣的事兒。
“聽說慕府厚葬了翠岫姑娘,至於何處,老奴暫且還不知道,但是瑾妍小姐放心,老奴一定立刻著手此事。”曹平安似保證般地說道。
“不用勞煩公公了。還有一個人我想打聽,有一個車夫,在密林附近的一個破廟裏,他是為救我而死,您們可有看到過?”瑾妍說著眼中泛起了淚光。
午後,陽光淡淡,溫暖和煦,照在瑾妍的眸子裏,從曹平安的角度看去,他覺得瑾妍小姐的眼眸褶褶生輝,因為那是悲傷,是感恩,更是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