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天色總是暗得早些,尤其是陰天,還未到晚膳時分,天色就朦朦朧朧的昏暗了。
瑾妍一身碧色的衣衫,坐在廊裏的緋色宮燈下,從遠處看,白茫茫的薄霧中,人影綽約,像是一幅畫似的。
趙宸玨就是在進宮門的時候,看到瑾妍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廊下,似在等待他的歸來,又似無聊呆坐一般。不知為何,趙宸玨覺得霧色下,瑾妍的身上就似塗上了一層哀色,有些清絕,有些孤獨。
以前的瑾妍何時這般靜默過?趙宸玨停步凝神,在他的記憶中,瑾妍隨時都是雀躍歡欣不知憂愁的樣子,難道將她留在自己的身旁,真的是個錯誤的決定?
微風徐來,清冷中有股子梅香混著涼風蔓延過來,瑾妍皺鼻轉過身來,見趙宸玨邁著大步正向自己行來,曹平安等人立在宮門口侯著。
自打遷到梅影宮後,趙宸玨都是很晚才來的,有時晚膳後瑾妍在看書,再晚些瑾妍都歇下了才回來,今日還未用晚膳呢,看來不用一個人孤零零的用膳了,他若閑些,說不定還可以在膳後一起出去走走說說話,或是在一起他處理公務,自己伴在一旁看書……
瑾妍的心一下子升騰起了喜悅,她偷偷環顧四周,除了曹平安已經沒有其他人了,瑾妍起身,眉頭舒展,小跑著撲進了趙宸玨的懷裏。
他應該是從宣室殿過來的,因為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龍延香,而整個皇宮中也就隻有宣室殿一年四季的燃著龍延香。
隔著厚厚的袍衫,瑾妍的臉貼在趙宸玨的胸膛上,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抬起頭望著眉眼俱笑的趙宸玨。
“何處不妥?怎麼跟個小狗似的。”趙宸玨輕點了點瑾妍的額頭,笑著問道。
“我看看你的身上是不是有女人的胭脂氣。”瑾妍鼓著腮幫子,還板著臉煞有其事的說道。
趙宸玨怔了一瞬,繼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瑾妍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悶悶不樂等著郎君歸家的小婦人,好不容易見著了歡欣雀躍,卻又故意板著臉吃起味兒來。
這麼看起來又是那個活潑隨性的瑾妍了。趙宸玨當然知道瑾妍吃味的話不過是玩笑,但他喜歡她這個樣子。於是,趙宸玨止了笑,學著瑾妍板著臉的樣子道:“夫人可真是冤枉為夫了,你從不用脂粉,除了你為夫就是跟著一群大老爺們共事,身上又何來胭脂氣?”
趙宸玨一會兒板著臉似受了委屈,一會兒又陪著笑臉似哄瑾妍開心,曹平安看了看四周,寂靜無人,放下心來,心中卻又不由得生起感歎來,堂堂大周天子也隻有在這個明淨歡快的女子麵前才能丟開堅韌的麵具真正放鬆開來,似常人一樣喜樂憂愁了。
瑾妍見趙宸玨的樣子,豪不留情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一不留神嗆了風,又不停咳了起來。瑾妍的舊傷雖然已經好了,可趙宸玨不敢大意,張太醫的醫囑他都記在心裏,更是囑咐梅影宮上下好好照料瑾妍,切不可讓瑾妍受了風寒或是劇烈咳嗽。
趙宸玨一麵緊張地伸手輕拍彎腰咳嗽的瑾妍的背部,一麵對曹平安說道:“快去拿些溫水來。”
“曹公公等等,不過是被風嗆著了一下,無妨的。”瑾妍一邊咳嗽,一邊猛吞口水潤著喉,然後見曹平安轉身,又急切卻又隻能斷斷續續地說著。
其實平日裏是有近前的宮女跟在瑾妍身後的,有時玉荷,有時玉梅或是玉清,今兒個瑾妍想一個人坐坐,玉梅也是遠遠地站著隨時候著的,隻是趙宸玨來了,曹平安和幾個小太監都隨著後麵,幾個小太監看到了慕良人,又看到聖上望著良人的樣子,便識趣的下去了,玉梅也跟著退下了,當然不敢真的全都退遠了隻留下曹公公一人來伺候兩個主子,兩個小太監都退到了旁邊的梅園裏,既不會礙著主子的親昵,也聽不著主子的談話,但若真是有什麼事,隻要稍微大聲一些,他們便會立即前來聽命的,比如這會曹平安轉身隻大叫了聲小李子,轉瞬的功夫兩個人都顯出了身。
好不容易止咳的瑾妍看到突然冒出的幾個人,有些心虛,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舉止和言談是否被暗處的他們給看了去聽了去呢?她忙退開了半步,趙宸玨的手掌便從她的背部滑下了。
趙宸玨明顯感覺到了瑾妍前後的神色差異,先前的愉悅在看到兩個太監後,羞憨的模樣下藏著淡淡的失落。他朝兩個太監揮了揮手,人影便立時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