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冬雨

作者:許永禮

秋去冬來,雨意更濃。遠觀湖光山色,一片煙雨朦朧。我坐在藤椅上,坐在一片雨聲喧嘩的閣樓裏,感覺身體越縮越小,變成一根輕盈的麥稈,試圖飛行卻被雨聲淹沒。

聽雨,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兒。早間的雨與午後不同,仿佛隨同一夜的睡夢,捎帶著些許記憶的味道,將殘存的碎片與模糊的印象巧妙糅合,披一身寒衣遠道而來。當我伸手推開窗戶,目睹雨絲傾斜,打濕了眼睛,那份優柔的景致便似注定了的。

午後的雨聲,更像一些密集的鼓點兒,我看到一些穿行在雨中的灰雀,以及聽到鬆木林中,此起彼伏的鳥鳴。大雨滂沱,湖水漣漪不絕,宛若姑娘樂開了花兒的酒窩。我寧願相信,這午後的雨聲是一曲蒼勁的交響樂,交織著命運的節拍,每一拍都應和著大地的回響。這就使我感動於自然的細節,即便是一場初雨,亦能演繹出詩意的生動來。

我最依戀的是在黑夜裏聽雨,那是從童年延伸至今的嗜好。夜裏的雨聲,有如母親的歌謠,伴著昏黃的燈影,回旋在半夢半醒間。夜色奔流,身子就在雨水中漂浮起來,幾經重返於嬰孩般暖暖的睡意裏。思想也就在這有雨的夜晚落定,我知道自己正穿過歲月,存活在人類曆史的一個時間段上。

然而,今日的思緒卻無以舒展,蜷縮在閣樓裏,心境就比雨點更為凝重了。是的,滴落在閣樓上的雨水,少了一點詩情,多出些許嘈雜來。尤其是黑夜裏的雨聲,有如密集的子彈,夾雜著尖厲的風吟,大有四麵楚歌之勢。

此前,我居住在寧靜的小鎮上,日子過得安怡閑適。由於孩子考上了重點高中,才使我遷徙到了城裏,租住在人家的閣樓上。陪讀的生活比較艱辛,何況我獨自帶著孩子,以文為生。可是不經曆風雨,就見不到彩虹,這是天空的命運。人也是一樣的,所有的磨難都是生命必經的曆練,誰這一生會是一路坦途呢。

“自然固然美好,人卻是在自身之中發現她的,世界的本質是空虛,所有的價值都來自我們的靈魂……”

這是美國思想家艾默生的話語,據說他的經典著作《自然沉思錄》就是在郊外,農場,一處果園的閣樓上完成的。我自然是無法與哲人作比,但至少可以讓雨聲飛揚起來,讓生活充實起來。於是,我在明亮的早晨高聲朗讀帕斯的《太陽石》,窗外的雨聲與詩歌相映成曲;我還可以在落雨的午後,敲打鍵盤,將雨水凝成文字。黑夜裏的雨聲業已穿透記憶,連成一串生命的念珠……

冬雨飄搖,我的身體升騰起來了。

(編輯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