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手澗 第一回 大脾氣的小夥計

隻見那年輕人衣著灰暗,臉有不平之色,但眼色卻非常冷和傲。

這時,龍舌蘭已帶點醉,一看見他,第一個感覺就是:

──這人很傲。

──但鬱甚於傲。

隻聽麻三斤叱道:“這算什麼!小欠,你這回欠揍啦!”

陳風也嘎聲喝道:“小欠,咱又不是喝了不付賬的,你犯得著這樣粗暴麼!”

那年輕人隻冷笑一聲,不即答。

鐵手知道眼前的人便是陳風、麻三斤口中說的那個“崩大碗”店裏新來的火爆脾氣的小夥計,便道:“小哥兒,是有事不服氣吧?可願說來聽聽?”

那年輕人本要轉身走開,聽了這話,便停了一停。但隻停了一停,頓了一頓,又寒著臉拔步便走。

鐵手吟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然後揚聲道:“小哥兒知道這首詩吧?知道這詩的意思吧?”

那夥計淡褐色的氈帽一垂,一張臉更看不清楚,隻聽他低沉地道:

“我不識字,不通文墨,我隻是個臭脾氣的小夥計,我可沒文人雅興閑情。”

鐵手笑了:“你騙不過我。”

夥計眉目一震,“我騙你什麼?”

鐵手道:“你不識字,便不會在我念到第一句時就蔑笑了一下,第二句時右眉一揚,第三句時已變作冷笑。你的談吐也不像不識字,不識字的人通常不說他們不通文墨,也不說這雅興閑情。”

他肯定地道:“小哥兒是識字的,而且還大有學問。”

夥計淡淡一笑:“隨你怎麼說。”

鐵手卻追問下去:“既然小哥是有學識的人,為何我吟那詩的時候,閣下神情又如此不甘呢?”

夥計沒好氣的說,“我沒有不甘。”

鐵手在等他說下去。

夥計頓了頓,隻好道,“那是兄台吟的詩:十年磨劍,霜刃未試──可見何等自負!那是兄台自詡,與我無關。”

鐵手、陳風、麻三斤眼神俱為一亮。

麻三斤哈哈笑道:“鐵二哥果是好眼力,我來這兒好幾十趟,還不知這個小哥兒倒大有學問得很哩。”

陳風也仰首喝了一杯崩大碗,隻道,“我也走眼了。那幾句詩,我最多聽懂三五成,陳小哥兒卻連詩眼、詩意、詩義都全給刨了出來了。”

鐵手溫和地笑道:“不是我眼尖,是小哥兒的氣派迫人,不比尋常。窩在這裏,卻可惜了。我那詩是為小哥吟的,不是自譬,而是托喻小哥自有鴻鵠之誌。”

夥計冷笑道:“我隻是一名食肆酒場的小夥計,要鴻鵠之誌幹啥?一飛衝天我不願,一鳴驚人我嫌吵。我手邊沒劍,心中亦無不平,兄台白吟白念,白白浪費一首好詩了。”

鐵手訝道:“小哥兒這般年齡,頂多二十出頭吧?卻盡說這種喪氣話!”

夥計反唇相譏道,“現在的年輕人盡說大話、胡吹大氣,這點人各有誌,我倒不願胡謅一份湊無聊!”

鐵手立起,拱手恭聲問:“敢問小哥兒大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