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慈悲謀殺案 第四回 詩、屍和死、思

不對?

──不是寫明了查叫天殺他的嗎!?

“就是這樣才不對勁。”鐵手苦笑道,“試想,哪有被殺者明知自己將死於誰手,居然來得及寫這張紙條,卻來不及逃命的?難道戒殺已預知一線王會殺他的麼?那麼,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以叫天王這等人物,要殺戒殺和尚,居然還讓他留下如此明顯的證物,這不是……?”

陳風隻想把事情簡化:“就不定,這戒殺和尚逃到這兒.情知難逃查叫天毒手,先行寫下這幾個字,藏在襟裏,讓人為他報仇,這也合理呀!”

鐵手道:“就算是,可是筆墨何來?這鍾樓上下前後可無墨跡毛筆。”

何孤單也大惑不解:“你剛才不是推測:能打出這一掌的,當世間非一線王莫屬嗎?怎麼這回倒反為他解脫了?”

鐵手搖首:“我沒有為‘叫天王’開脫。”他再追加了一句,“我從來沒有意思要為任何人開脫,我隻知道:若是他無罪的,歸他無罪;若是他有罪的,一定不讓他脫罪。”

他至此不禁說出了他心裏一直以來的感慨:“可是朝廷頒布的律法,雖然嚴密,但並不完善。有錢人和有權的人結合起來,往往就可以縱法枉法,為所欲為。論情度理,每一個涉嫌疑犯,我們都應當他是清白的,為他脫罪,如證實他無辜的,立即放了;要是確實犯罪,就決不枉縱。可是我們的辦案審理吏員,對權貴多不追究,但對平民百姓,一旦生疑,即行扣押,已當是十足的罪犯,有時不惜刑求迫供,以致屈打成招,申冤無門,這種作為真使我們執法辦案的人愧無自容的!”

然後他說:“‘老張飛’查叫天,一直隻手遮天,也無法無天,我也想教他法網難逃。但而今這罪證未免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我們也不能為一張不知事先是事後塞在這殺手的和尚懷裏的紙條,就一口咬定‘一線王’、‘老張飛’查叫天便是殺人又放火的凶徒。”

他自陳風手中接過剛給發現的紙條,動作很審慎、很緩慢,很小心翼翼,以致陳風雙手空遞了一陣子,才讓鐵手接過了那字條。

鐵手看看屍首,又看看紙條,忽然,他將紙條貼近眼前,然後“咦”了一聲。

陳風知此人年紀雖輕,但堪稱明察秋毫,即問:“怎麼了?”

鐵手的眼睛本來很大,而今卻眯成一線,視線集中於那紙條上,仿佛要把它看個透明;陳風、何孤單隻覺那字條墨跡縱橫,卻看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來。

鐵手將紙條向太陽,光線照得透紙剔指的,隻聽他喃喃的道:“這紙墨跡淩亂……”

陳風也眯了眼看:“大概是死者寫時慌張,自然難免滿紙沾了不少汙跡了。

鐵手卻道:“恐怕不是。”

陳風奇道:“還有什麼?”

鐵手讓紙條更直向著陽光,使二人能將墨理紋路看得更清楚,“這紙上有些墨跡,確在寫‘查叫天殺我’時弄汙的,但有些不是。你們看,這兩行墨跡隱隱約約直續下來,各有七個字,你若仔細將之接駁起來,正是兩行詩……”

陳風、何孤單一齊失聲叫:“詩!”

他們當然不敢相信:戒殺和尚臨死還會寫詩!

“不錯,”鐵手肯定地道,”這是在死屍上找到的詩,值得咱們好好的思考思慮。”

他按字條上墨跡,以食指捺點續駁,一麵漫聲念道:

“……風……花……雪……月………原………走……不,應是個‘是’字……是……空……”

然後他又念另一行字,念來斷斷續續也小心翼翼:“……碧……落……絲……不,該是‘紅’字才能接成句……紅……塵……方……為……直……晤,這最後一定是‘真’字,是‘真’字才對!”

然後他才整理了一下思緒,重新再念:“──風──花──雪──月──原──是──空──碧──落──紅──塵──方──為──真──!喔,這就對了,這也周全了意了!”

何孤單認真的跟隨鐵手剛才念的接讀這兩句詩:

“風花雪月原是空,

碧落紅塵方為真。”

然後他呆了半天,搔搔頭皮,望向陳風,陳風也攤攤手,一齊望向鐵手,竟也一齊問了一句:

“那是什麼意思?”

鐵手一笑,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死屍上居然有這兩句值得讓人思索的詩。”

陳風的眉快皺出個三寸長的刀紋來了:“這個假扮和尚的殺手,臨死前寫了那麼多字──而且居然寫起詩來,他到底在幹什麼……”

鐵手搖首道,“我也在奇怪,隻不過,人在死前的一刻,無論他要做什麼,想做什麼,做了什麼,對他而言,都是極重要的;對我們破案來說,更是關鍵。隻不過,可惜的是,現下我們連這兩句詩和這一句‘查叫天殺我’,也不知是否來自這戒殺的殺手之手筆,這就教人稽查無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