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破鐵鞋晤鐵翼 第二回 停手·住手·龍首
羅白乃想大叫:“停手。”
他欲叫不能。
因為他可以叫人“停手”,但他不能叫一頭野獸“停手”,──他若叫“停手”,它可會不會聽?或許根本不是“停手”,而是“停爪”,或是“停咬”,抑或壓根兒不該說人話,而是吆喝一聲,或發出呼嘯,或直接講獸語,它才會聽得明白。
──可是“停手”的“龍話”該怎麼講?
再怎麼說,他都不忍見鐵布衫本已負傷累累,到處傷爛的身軀,還要吃這一爪子。
──隻怕,這一下得要變成稀巴爛了!
卻見鐵布衫沒退。
沒避。
也沒閃躲。
他隻是一仰首,一拳打了上去。
那一拳正好打在那頭正咆哮得飛砂走石的龍爪子上。
這一刹間,羅白乃第一次十分同情起鐵布衫來──盡管這廝時常嚇唬他。
因為那比海碗大的拳頭,當然要比羅白乃大上兩倍,但跟這龍爪子一比,大概十二比一都夠搭不上;羅白乃知道鐵布衫可有苦消受了。
隻聽轟隆一聲。
羅白乃以“吾不忍觀之矣”的心情把眼一張,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不是鐵布衫。
而是龍。
龍怎麼不見了?
──何況是偌大的一頭怒龍,一怒則山搖地動,一吼則地動山搖,一發火就石破天驚。
然而它怎麼不見?
怎能不見?
當然它不是“不見了”。
它隻是飛了出去。
它不是忽爾“長”了翅膀,“飛”了出去,而是給震“飛”出去的。
──震飛它的,正是一拳:
鐵布衫的一拳。
──那一拳正打在龍爪子裏,龍爪反震,向上一抖,“啪”地打在龍首上,那條龍就這樣“飛”了出去。
那頭龍飛過井口,比五裂神君摔得還更遠一些。
羅白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他應該叫“停手”了。
因為鐵布衫稍微怔了一怔,然後,又直挺挺硬繃繃地向井口走去。
看來,他非但沒有“停手”的意思,簡直是還想“動手”下去。
──“動”他的拳頭。
他一動,有好些影子也同時動了。
那是一群“小人”。
羊臉的“小童”──天知道它們是人是羊。
他們一起阻攔鐵布衫。
這些小妖怪一共有二三十個,有的從後,有的在前,有的打側,有的一個拉著另一個的手,有的一個站在另一個的肩膊,有的單個人滾了過來,有的打疊的上,它們足有四、五隻長著蹄子的小手,一齊攻向鐵布衫。
鐵布衫隻是一個人。
他們則有的扯、有的啃、有的噬、有的咬、有的撕、有的刺……從不同的角度,攻向鐵布衫。
為的隻是要阻止鐵布衫前行。
──不許鐵布衫進一步傷害他們的主子。
鐵布衫隻呆了一呆,然後,亳無感情的,甚至亳無感覺、毫無感受的又打出了一拳──這一次,羅白乃真的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停手!”
他喊也沒有用。
他向龍呼喊,龍是不會“停手”的,因為它不會聽人話,他現在向鐵布衫喊,也一樣沒有用,因為鐵布衫根本不會聽他的。
拳已經打出去了。
羅白乃這次真的“不忍卒睹”,他怕這麼一群雖然形貌畸怪但活生生、活活潑潑的小孩給一拳打成了一團團的血肉模糊。
就在這時,有人怒吼了一聲:
“住手!”
鐵布衫沒有住手。
他這個人,一旦動起手來,好像沒有收回的可能,甚至他出拳也是機械式的,沒有感情,乃至沒有感覺,甚至可以懷疑,他除了這樣直挺挺的出拳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招式。
所以他一點“住手”的意思都沒有。
但有人及時擋住了他一拳。
五裂神君。
五裂神君接了他一拳,震飛出去,躺在地上好一會兒起不來,但接著那頭肥龍為他接了一拳,他就這樣回過一口氣,立即又掠了過來,再接下鐵布衫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