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敘一刻 第七回 一口肉

“你咬下來的不是鬼肉,”無情並沒有因林傲一一時答不出來而放過,“而是人肉,對吧?”

林傲一還是沒有回答。

他淌著汗。

仿佛這汗珠都是綠色的。

“你們殺了人,就把她推入井裏,一了百了。”無情不像是死生由人的俘虜,而似是明斷善惡的判官,“你還咬了她的一塊肉,順便證明了你自己的清白:你不但給鬼咬過,也咬過鬼。”

青月公子歎了一口氣。

還是沒有說話。

“你負傷──或裝負傷的時候,我仔細看過那塊你嘴裏銜著的肉,那塊不似是剛剛從人的身上一口咬下來的,因為切口已成瘀色,也沒有大量的湧血,甚至血塊已幹涸,肉已硬澀,肌理也壞死了。”無情一麵說,一麵觀察著青月公子的神情,“新鮮人肉決不會這樣子的,當然了,除非那真的是鬼肉,或者是死人的肉。至少,是死去了一段時間的肉。”

青月公子舐了舐幹澀的唇:“所以,你佯作命人分析水質和土質,其實,也暗中派人去井裏打撈了?”

“避人耳目,自所難免。”無情道,“白幺兒的水性一向很好,何況,他對核驗一向是精專得很。”

“我們那時就一直在想:如果你不是聶青,那會是誰呢?”無情這次不待青月公子追問,已說了下去,“我們看了傷口,找到了死屍,想到你的出現,你的傷勢,還有你的綠眼睛,長得極速的胡須,就聯想到稱雄東北的一個人物,還有他的‘咬牙切齒’,以及他們家族研製的‘冰天雪’,能將毒力吸收轉化為內力的奇特體質。”

他笑笑又道:“一切都指向一個名字:那就是你:青月公子!”

“不過,如果沒有老魚的傷和他的告誡,”無情還有補充,“我們還不能真個兒斷定是你。”

“老魚?”青月公子沒想到已一早給人算定了是他,心中既驚且疑,“他的傷……”

他百思不出在這一環節上自己又出了什麼錯。

“他給咬了之後,他的眼色跟你是一樣的,你沒發現嗎?”無情道:“何況,他告訴阿三,他在背後遇襲的時候,雖不及回頭,但是有你在他後麵:也隻有你在他後麵。”

林傲一悶聲道:“我以為他死定了,不然,再補一記,他死了就不會有那麼多語言了。”

無情搖頭、“別忘了,他是‘銅皮鐵骨、鐵壁銅牆’魚玄姬。”

林傲一嘿道:“好好的一個強漢,卻叫了個唐朝女道士的名字!”

“唐朝女詩人是魚玄機。”無情道,“他的確姓魚。他的武功卻是李玄衣調教出來的。他曾迷戀過姬搖花,一度不能自拔。所以他幹脆以這兩人大名中其中一字作他名字,以作紀念,以為做戒。你別看他是個莽漢子,他其實大有玄機。”

“我知道。”青月公子哼聲道,“我就是不敢小覷他,才施猝襲。但還是小看了他,不知道他已看破了我。”

他怪笑一聲,歎道:“難得啊難得。”

無情一怔:“難得什麼?”

“你今天已快要死了,卻還替部下朋友吹噓!說起來,做你的朋友真幸福。”青月公子似乎有點感慨,“不過,還是做你的敵人比較夠意思!”

他又忿忿不平地道:“不過,他給毒毒綠了眼,關我屁事!”

無情不溫不火地道:“當然有關,黑皮膚的人,生的孩子皮膚易黑。長得高大的父母,生的孩子多半不矮。爹娘禿發,孩子到中年以後,通常都有禿頂之危。雙親若生病而歿,其子女也容易犯這種病。這叫遺傳。吃了香豆,尿溺難免也有個味道。常食肉類,血氣也旺些。若經年用紅色藍色紫色的顏彩拌水淋花,芍藥和菊,都可以開個紅、藍、紫來。既是遺傳,也是感染。老魚給你咬了,餘毒未消,當然轉綠,難道還轉黃變紅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