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北城城主與西鎮鎮主在談亭一決勝負!”
“藍元山打敗了周白宇!”
“周白宇俯首稱臣,永遠為西鎮奴仆哩!”
“這可不得了!原來一向沉默淡泊的藍元山,功力還在風頭最勁鋒芒最露的周白宇之上!”
周白宇低著頭,白衣在夜色燈昏中一片灰黯。
藍元山拍了拍他的肩膊,“你不要難過,以後,我們是金蘭兄弟,不要分彼此。”他眺望河上夜穹如漆,眼瞳卻閃著粼光寒寒。
“我隻要你跟我約一個人。”
“誰?”
“殷乘風。南寨寨主‘急電’殷乘風。”
“啪”地一聲,河塘上夜空中又閃起一道龍膽花樣般的煙花,燦美得像一盆露珠鑲著金往河塘裏瀉。
六
快馬像破浪的船。周白宇在馬上。他有暈船的感覺。
那本來是江湖寥落的風中雨中,一場偶然的相逢,一次人生的豔遇,可是此刻周白宇感覺到的不止是悔恨,還有羞恥,以及傷憤……
他本來可以勝的……卻不能勝!
他經過薊州,白欣如在城門迎著他,在晨風中像一朵欲飛的白薔薇,在一棕毛騮上揮著小手:“你贏了……”然後她的悅音因瞥見漸近的周白宇沮喪臉色而凝結。
周白宇掠過白欣如身邊,把馬放慢,一直到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才低聲說了一句:“我敗了。”
白欣如一怔,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周白宇一直攬轡徐行,一直至掠過了白欣如身邊,走了一段路,才突然策轡,馬作長嘶,四蹄如飛,急卷而去。
白欣如回過身來,叫道:“你……你去哪裏?”
周白宇拋下了一句話:“我到南寨去通知殷乘風,藍元山要約戰他!”
白欣如想策馬追隨,但周白宇在馬蹄踢起的塵煙中已然遠去。白欣如意外地發現石縫中有一朵白色的小花,正在作艱辛的生長但柔美的茁放。
七
周白宇的奔馬驟然而止。
周白宇猶在浪的尖峰,驀然沉到冰海的底。他自冥想中乍醒,反手挽劍,卻聽一人清越如撓鈸的聲音刺入耳中。
“怎麼了?白字兄,你直闖南寨,可是來鏟平青天寨來著?”
周白宇呆了一呆,隻見站在他麵前的,是一頎長略瘦的青年,背後一把無鞘劍,眉字之間,有過人的精銳明敏,緊抿的唇有一種劍鋒冷的傲慢。
他旁邊有一個小姑娘,一身彩衣,垂發如瀑,腰上挽一個小花結,結上兩柄玲瓏小劍,那清麗脫俗的容顏,在她臉靨細柔的皮膚上繃緊如花蕾,在粲笑時綻放。
周白宇長歎了一口氣,下馬,抱拳:“乘風兄、伍姑娘。”
這一男一女,正是“急電”殷乘風,與“彩雲飛”五彩雲。
殷乘風刀眉倒豎高額上,問:“白字兄,談亭之戰是不是真的?”
周白宇垂首:“我敗了。”
殷乘風無言,隻用手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周白宇道:“藍元山向你挑戰。”
殷乘風刀眉一豎:“我早想跟他一戰。”
周白宇道:“在舞陽城城門。”
殷乘風冷笑道:“何時?”
周白宇道:“明日清晨。”
殷乘風道:“好,我去。”
周白宇忍不住道:“乘風兄。”
殷乘風銳利的眼神像一把刀鏡,映照著周白宇的內心,“怎麼?”
“我想……你還是跟,跟伍姑娘一道赴約的好。”
伍彩雲原是前任“南寨”寨主“三絕一聲雷”伍剛中的遺孤,伍剛中因協助朝廷緝拿“絕滅王”楚相玉遇害,由其養子殷乘風獨挑大任,以過人才智,替青天寨在江湖中立下比伍剛中在世時更顯赫的功業,而殷乘風與伍彩雲也是武林中一對金童玉女,感情甚篤。
武林中的聲名決不是一朝一夕換來的,要灑多少滴汗流多少滴血,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來征戰幾人回,一分耕耘就一分收獲,沒有憑空而來的收獲。
殷乘風雖不似青天寨前寨主伍剛中劍訣內力輕功被稱之絕於武林,但他將全副精力,獨研一“快”字,而“快”字訣又全融聚於劍法之上,單以劍法論,周白宇曾跟他較量過七次,終於承認以劍論劍殷乘風的劍法乃在他之上。
隻是,殷乘風在“武林四大家”中仍算是較弱的一環,但也是最年輕的一人。
所以殷乘風道:“白字兄是不放心我會戰藍鎮主……擔心我敗?”他大嘴一笑:“我若敗了,自然也尊奉西鎮為宗:不過,我不會敗的。”
周白宇內心一陣刺痛,在未與藍元山“談亭一戰”前,他何嚐不是這麼想。
但他仍是敗了。
而且敗得……。
殷乘風又一笑道:“就算我贏不了,也不能要彩雲幫我。這樣勝敗,有何意義?”
他望定周白宇,一字一句地道:“白字兄,這一戰既在舞陽城門,我們情逾手足,但也不許助我。”
“記住,毋論勝負,不能相助。”
周白宇不知說些什麼好,這刹那間,他想到雨中淒婉的小霍,囁嚅地道:“還是……伍姑娘一齊去好一些。”
殷乘風道:“昨天這一帶的‘翁家口’又出了事,女捕頭謝紅殿死了。”
周白宇一怔,道:“是處置使謝難成的獨生女兒,幽州惟一女捕快謝紅殿?”
謝紅殿的父親雖是朝廷任命的大官,但謝紅殿的聲名卻非憑父威,她的手下擒過三十六個汪洋大盜七大采花賊,單止上述四十三人,幽州其他九個男捕頭,合起來都辦不到的事。
可是謝紅殿卻單人匹馬,活捉生擒,就憑這一點,幽州第一女名捕的威名就名符其實了。
殷乘風接著歎了一口氣:“她……死於翁家口,離舞陽城不過一裏半的路,她正著手追查一件案子、但神秘被人殺死在客棧之中……瞧她的情形,恐怕是……在毫無防備下遭人暗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