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元山也受了重創。
兩人一時之間,隻能狠狠的瞪著對方,也不知道是佩服?是憎恨?是仇視?是激賞?還是忍痛喘息:總之兩人一時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但是有一人正在劇烈的發著抖,不是決鬥的藍元山,也不是受傷的殷乘風。
而是周白宇。
他顫抖得如此厲害,以致榆樹上的葉子,仍是被他震得不住籟籟的落下葉子來。
他從未如此害怕過。
周白宇身經百戰,曆過生也度過死,什麼戰役未曾見過,而他所懼怕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所畏懼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腦裏陡生的念頭!
西鎮藍元山和南寨殷乘風都受了重傷,這是一個殺了他們的絕好時機!這兩個是北城前程的頭號阻礙,殺了他們,他就可以雪敗恥,可以名揚天下、吐氣揚眉,舞陽城就可以高踞首榜,甚至可以並吞青天寨、伏犀鎮二大實力,而且,就算殺了他們,也可以說是比武誤殺,甚至可以推倭是藍元山殷乘風二人互拚身亡,與自己無關。
這是雪辱揚名,永絕後患的絕好時機,以前,從沒有這樣的機會。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要不要動手?他能不能下手?
他腦中一直響著這個念頭,聲音愈來愈大,幾乎刺破他的耳膜,使他雙膝無力的跪了下來,差點要哭出來了。
他畢竟是正道中人,雖然得誌甚早,但從未做過卑鄙齷齪的小人所為,像剛才的這種陰謀,在他一生裏,隻是第一次在腦海裏出現,那是因為他覺得原本可以略勝藍元山而他卻敗在一筆糊塗賬裏,而眼前分明這兩人雖平分秋色,但實都非他之敵,這點不服的冤屈,以及歉疚的羞愧,使他萌了殺意。
殺意比殷乘風對藍元山或藍元山對殷乘風的還濃烈。
隻是殷乘風與藍元山都未曾感覺出來。
要不要下手?敢不敢下手?
周白宇的心裏一直絕望的厲呼著。
幸而藍元山這時已開口講話。
這一句話打破了氣氛,其實是救了周白宇,也救了殷乘風,更救了他自己。
四
“我們,平手。”藍元山這樣說。
“明天,”殷乘風強忍痛楚,事實上,他眼裏隻看見乳色的霧,看不清晨霧中的藍衫。“我們再戰。”
“何時?”藍元山的胸骨仍嵌著斷劍,好像一支尖椎刺戳著他的神經,藍元山幾乎要大叫出聲,卻平靜地問了這一句話。
“正午。”殷乘風心忖:現在體內被兩道裂胸撕心的勁氣的絞搓著,隻要自己得到數個時辰的調息,就能壓下異勁,抑製內傷,重新作戰,但藍元山所受的是外傷直延入脅,定成內創,數日間無法恢複,動手易致流血不止,所以雖不能在此刻再戰下去,但下一役卻是越快越好。
他既巳決定時日,便補充問了一句:“何地?”
“人止關。”
“人止關”地近青天寨,峭壁懸崖,下臨千仞急湍,怪石斷崖,旅人至此止步不前,是名“人止關”。
“杆!”
周白宇不再抖嗦。那是因為他發現,這兩個敵人雖然仇恨更深,但如果他此際出手,這兩人必會聯手對付他,兩個受傷的好手,仍是可以抵得上一個沒有受傷的高手,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故此,他很有理由不去冒這個險。
奇怪的是、當他一想到不必去作卑鄙暗算的時候,全身就不再抖嗦,又氣定神逸了起來。
“那麼,”隻聽藍元山沉聲道:“明日正午,人止關前一決雌雄。”其實他心裏也在想:殷乘風核了他兩掌,雖以絕頂輕功藉力卸力,但受傷必然甚重,月內難以複元,一旦動手,勢必因內傷大打折扣,而他隻要有機會拔掉斷劍、止住流血,憑高深渾厚內力逼住創傷,定可擊敗殷乘風。
是以他也已不得越早決戰越好。
殷乘風轉麵過去跟周白宇道:“明天,還是勞白宇兄作個仲裁。”
周白宇此際已不顫栗了,用一種疲乏但又出奇平定的聲音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