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奕曾祖父不過就是鄉裏的一名遊俠,仗著膽大,變賣家產,約三五好友去西域走了一票商,為家族賺來了第一桶金。在欒家發跡中立了首功。
不過,滿載而歸之後,他老人家在第二次西域之行時丟了性命。
隨後年少的欒濤接過重擔,用為數不多的家底從零學起,從最基礎的糧草買賣做起,步步為營,一點點把欒家發展到了今天。可謂欒家最大的功臣。
如今,大功臣中風臥床,欒奕恍惚之間竟覺得天要塌了。
天,是老欒家的天,如今隨著頂梁柱倒地不起,塌陷下來。沉甸甸的擔子移到了父親和他的肩頭,未來老欒家的命運,隻能看他們的了。
“我能比欒老頭兒做得更好嗎?”欒奕在胸前劃起十字,“望聖母保佑。保佑祖父早日康複,保佑欒家世代興旺,阿……天門!”
三日之後,欒老頭兒醒來了。全家人長出一口氣,嗚咽著哭個不停。
醒來後,欒老頭兒一滴眼淚也沒有流,衝滿院的族人大吼,“哭了毬,老子還沒死呢!就算死,老子也得爬到祖墳裏去死!都給我滾,哭哭啼啼像個什麼樣子,沒死也讓你們喪死了。”
欒奕知道,欒老頭兒這番話一半兒是說給自己聽的。潁川陷落,位於陽翟的祖墳也跟著落入了曹操之手。欒老頭兒這是在擔心曹操如那伍子胥一般,挖老欒家的墳掘祖宗的墓。
對於任何一個欒家人而已,那可是家族富貴的脈,千年傳承的根啊!
滿院的族人走後,欒老頭把欒奕吼到床邊,怒氣滔天道:“欒奕,去……把潁川給老子打回來,殺了曹操那廝給你二叔報仇!”見吼了半天欒奕沒有吱聲,欒老頭兒雙眸通紅,諷刺道:“怎麼?連你二叔的仇都不敢報,你算的哪門子護國教主們哪門子大漢神將。孬種!快,帶你的人去打潁川,去……”
欒奕苦澀道:“祖父大人,二叔的仇我定然會報,可是現在大雪封路,根本不是出兵的時候啊!”
欒濤毅然決絕道:“老子不管!新年之前,你小子要是不把潁川給老子打回來,老子就不認你這個孫子!”
一聽這話,欒邈夫婦嚇了一跳,慌忙勸阻,“父親,大病初愈,切莫動氣啊!”
欒刁氏哭訴道:“是啊,是啊!奕兒不是說了嘛!肯定會為叔叔報仇雪恨的。”
“欒奕,還愣著幹嘛?還不去點齊人馬?”欒濤怒氣衝衝,“老子的話不頂用還是怎地?”
“哎呀,祖父!”欒奕大急,“冬天確實不宜動兵啊!”
“老子不管。老子要給兒子報仇!”說到這兒,欒濤哭了,嗚嗚大哭。
見欒濤流出淚水,欒邈夫婦長出一口氣。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省的憋出病來。
“還不去?”欒濤吵個沒完,非逼欒奕現在出兵。
欒濤懷揣喪子之痛,欒奕完全可以理解他那份兒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情。以往類似這種情況他都會順著祖父,可這一次他絕不能由著祖父胡來。他語氣強硬地道:“祖父,你冷靜一下。深冬時節妄動刀兵乃是兵家大忌。若是我現在領兵攻伐潁川,非但報不了仇,反倒害教會的兄弟丟去性命。我不能為了去給你兒子、我二叔報仇,害得別人家的兒子白白死在這冰天雪地裏。那樣,於你於我都會良心不安。所以替二叔報仇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欒濤怒意少退,“那好,便開春之後再去廝殺!”
“亦不可!”欒奕堅定搖頭。“秋後以來,曹操內有荀彧、荀攸、程昱、陳宮幾位大才輔佐,外有許昌、南陽、南鄉、潁川多郡支持,聲勢日漸浩大。而反觀濟南,各路諸侯爭相覬覦,萬不可先燃戰火。一旦開戰,必是處處受敵。屆時,濟南危矣!老欒家危矣!二叔為何而死?不正是顧全大局,為了老欒家自裁的嗎?祖父莫要莽撞,置宗族於萬劫不複之地啊!”
“嗚……嗣兒……你死的悲壯,是老子的種!”欒濤又哭一陣,“那你自己說,什麼時候才能給你二叔報仇?”
對此,欒奕不敢保證什麼,隻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一定會勵精圖治,爭取在五年之內打下潁川,為二叔報仇雪恨,奪回祖墳。所以,祖父若想百年之後入葬祖墳,就好生調養,少發怒別操勞,爭取早日痊愈,屆時咱們一起風風光光回歸故土!”
欒濤也知道欒奕有他的難處,如今定下了五年之約,他也算安心了。便不再聒噪。乖乖的閉上雙目養神。
落葉尚且歸根,祖祖輩輩生活過的潁川就是他的根。他期待回歸潁川生活,他渴望將衰老的肉體放歸祖墳,所以他下定決心要好好活著,健健康康活下去,至少……要再多吃上五年的米糧。
隻是令他和欒奕沒有想到的是,五年的時光說長不長,但是對於他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他死了,死於非命,最終也沒能埋進祖宗留下的墓場。當然,這是後話,此間暫且不多做議論,謎底終會隨著時間流轉而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