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寨正處於伏牛山脈的大山之中,你若站在寨子裏,四下望去,盡是山脈起伏。但若走出去,又會發現有很多山間溝壑,恰為道路,可供行人往來出入。
裴家寨正南方,就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山穀,穀底平緩,可供車馬行走。趙東陽就順著這條山穀去亂石溝剿匪。
有書生曾慎遠做向導,趙東陽一行人在距亂石溝還有四五裏的時候停住,找個山澗隱蔽,以免驚動了山賊。
亂石溝隻是一處地名,山賊的老巢究竟在哪,曾慎遠也說不上來。趙東陽也就不需他帶路了,叮囑隊正裴五隱蔽好隊伍,他獨自一人進山尋賊。
茫茫大山之中想找一個刻意隱蔽的山賊老巢,普通人千萬別嚐試,找不到不說,弄不好自己都能走丟嘍。但趙東陽是普通人嗎?借用李暮的話,這可是史上最強偵察兵!偵查可是趙東陽的老本行。
他攀上周圍最高的一處山峰,俯瞰整個亂石溝。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接近90度的峭壁,徒手攀爬,不是練家子千萬別嚐試。
待爬上峰頂,整個亂石溝盡收眼底。趙東陽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草紙,在上麵大概繪了個地形山嶺走勢圖。然後根據是否水源地,是陰坡還是陽坡,是否有寬敞平地,是否隱蔽等條件,推測出幾個可能是山賊老巢的地點,在山嶺走勢圖上逐一打叉。接下來就是按距離遠近挨個地方探查。
查到第三個地點時,終於發現了賊窩。
此時天色已晚,趙東陽躲到一棵樹上,詳細觀察山賊的寨子。趙東陽皺起眉頭,這寨子依著山勢地形,真擔得起“固若金湯”四字評價。
原來寨子正處於兩座山崖之間,山崖離得極近,隻有十餘米寬,崖穀被寨牆堵死。寨牆由巨石壘成,高兩丈,向外留有傾角,極難攀爬。當中留一小門,隻夠牛車駛過。寨門是整根的樹木聯排捆成,怕是炮石也難轟開。寨牆下雖然有一條小溪淌出,但空隙極小,未必能進去人。
這一麵隻是正門,背後有沒有後門小路,需要繞到兩座山崖後麵才能看到。趙東陽估計今晚是繞不過去了,就將自己往樹上一捆,在此過夜。
此刻橋端鎮,一席人正在把酒言歡。
坐在客位的正是裴三郎裴禮。主位上一個素麵短須的中年人,是橋端鎮鄉長屈回。
原來裴禮與屈回的長子曾是縣學同窗,兩村又相鄰,多少有過些走動。既然是熟人,裴禮也就沒必要興師動眾,隻包了兩份禮物,裴仲一人隨行,來了橋端鎮。
無事不登門,酒席上,屈回問裴禮有什麼事。裴禮雖然感覺難張口,但無奈總都頭派下的任務,隻好將借田耕種的想法說了,並反複強調裴家寨自己出人手,隻墾荒地。並且保證秋收時糧食均分。
屈回聽了奇怪,這是從沒有過的事。鄧州地方,自古以來都是各村種各村的田,如果人口多,本村的田不夠種,沒田的人家就會遷到地廣人稀的地方去。也就是說,正常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裴家寨既然有100個富餘勞動力沒有田耕,而橋端鎮還有荒地,裴家寨主就應該來找橋端鎮鄉長溝通,把這100口遷到橋端鎮居住、落籍。像裴禮說的,隻借地種,人還是裴家寨的人,這算怎麼回事呢?
人對陌生的事物本能就有戒心,屈回說:“我們鎮確實有些荒地,但這都是日後的子孫田。現在雖然不種,兒孫多了,以後自然要種。三郎說的事恐怕不妥。”
這相當於一口回絕了。屈鄉長的理由也很充分,裴禮不知道該說什麼,朝同窗屈大郎使勁擠眉弄眼。屈大郎會意,說:“不知子示兄打算種幾年呢?”
張尋也沒說要種幾年,裴禮就尋思怎麼說最有可能打動屈回:“隻是今年。”
屈回一聽,心裏一動。屈大郎不失時機的在旁耳語道:“父親,既然隻是一年,就相當於讓裴家出力幫咱開荒,分他一半糧食權當傭錢。來年咱就白白得了大片墾好的良田,這是筆好買賣啊!”
裴禮事先給屈大郎使的二十貫錢起了作用,屈回被說服了。雙方立了字據,去縣裏辦理田籍文書等事就交由屈回去跑,裴禮又給屈回十貫銅錢作為去縣裏打點的費用。
回去路上裴禮樂滋滋的,自己肯定是第一個把事情辦妥的,事後論功行賞,即便不是“青龍都”,“白虎都”也跑不了了。雖然自己花了三十貫私房錢,很是肉疼。但沒用張尋一點軍費,想必張尋知情後也會嘉獎他因公忘私的做法。
裴禮正舒暢呢,忽聽身後的裴仲一聲長歎:“唉,這事辦得窩火!”
裴禮一聽不高興了,怒斥:“我辦的事,你窩什麼火?”
“頭一次見人求別人收自己當佃戶,還要搭上三十貫錢!”
裴禮一聽,才尋思過味。唐時佃農才交一半的收成給地主,作為田租。自己出人出力幫橋端鎮耕種,分給人家一半的收成,可不就相當於是佃戶嘛。
但裴禮覺得自己並沒有錯:“地是人家的,我們借種,確實就是佃戶,交五成租子正和規矩。總都頭明令不許動粗,五成已經是好結果了!”
“可就種一年,豈不是白白給人家開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