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州軍對土山的進攻,又一次宣告失敗。
五百陌刀手隻回來不到三百,還拖回來一個死狗一樣的李師泰。渾身是血,但還沒斷氣。
王淑有些氣急敗壞。想罵李師泰,可人已經昏了,罵也聽不見,隻好把氣憋在心裏。他想不明白,土山上不過二三百人,怎麼就拿不下來?
王淑招來韓建,要部署下一輪進攻。卻聽見身後一陣喧囂,似有潰兵正朝自己湧來。
王淑眉頭緊鎖:“鹿晏弘也敗了?!”
沒錯,鹿晏弘也敗了。
雖然龐從軍剛一露頭,鹿晏弘就選擇了撤退。但蔡州軍的撤退就沒有張尋軍那麼“悠然”了。鹿晏弘雖然極力想穩住撤退的陣形,但還是越退越亂,各軍速度不一。
跟當初追擊時一樣,撤退時也是有快有慢。但由於前軍變後軍。撤退之中,跑得快的那批人反而落在了後麵。他們爭先恐後,與擋在自己前路上的“慢性子”擠到一處。你推我搡,完全沒了隊形。
這就是有備與無備的區別。張尋事先就已經定好交替撤退的計劃,全軍上下對此心裏有數,再加上訓練有素,自然可以“退而不亂”。蔡州軍就不同了,原本的“追擊”,忽然變成了“撤退”,士卒們心理上無防備,就會產生疑惑,思想就難以統一,步調也無法一致,終於使“撤退”變成了一場“潰退”。
最終隻有五百餘人隨鹿晏弘逃回。餘者千餘人,一些成了刀下鬼,一些四下潰散,不知逃到哪裏去了,而絕大部分,都被緊追不舍的忠武二軍抓了俘虜。
雙線出擊,雙線潰敗。王淑忽然有種感覺,這仗要輸。
忠武二軍交替撤退的時候,被鹿晏弘追著屁股後麵打,全軍上下早就憋了一口氣。現在一舉將鹿晏弘擊潰,還抓了幾百俘虜,全都揚眉吐氣,士氣大振。
趙東陽建議,先不管俘虜,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擊敗蔡州軍,救出周岌。張尋卻沒聽他的。反而下令全軍停止追擊,原地等待龐從軍與己方彙合。正是因為這個命令,鹿晏弘才有機會率殘兵逃回。如果換成趙東陽的打法,鹿晏弘恐怕早就找他弟弟去了。
見趙東陽黑著臉回來,另一個都頭黑齒暖男問發生了什麼事。趙東陽歎氣說:“將軍打仗,畏首畏尾,過於保守了。”
黑齒暖男送上一個“為你點一萬個讚”的表情。李暮卻並不讚同:“九哥的決斷,很少有錯的。”趙東陽沒再言語。
不一會,忠武一軍終於趕上了二軍,兩軍彙合,士卒間互相報以表示友好的歡呼聲。
龐從自從聽了張尋的建議,主動請纓調往鄢陵縣,就沒再挪地方。陳州根本沒有任何異動。龐從這些日子除了練兵,就是像張尋一樣的“打草穀”,“吃大戶”,從當地搜刮糧餉,募兵拉丁。這樣的舉動,似乎任何晚唐軍隊都無法避免。
看情形,龐從的運氣要好得多。第一軍竟然已經擁有了五百馬軍,成為標準的半騎半步的唐軍。
“鄢陵產馬嗎?”見到龐從,張尋第一句話竟然就是問這事。
龐從大笑說:“鄢陵也是中原,怎麼會產馬?是恰好有隻販馬的商隊經過鄢陵,要去鄭州,被我截了。”
“強盜!赤裸裸的強盜啊!”張尋笑著說。
“哈哈哈!怎麼,覓仙兄也想要馬?”
“那是當然!不過,肯定不能讓你白給,我用蔡州俘虜跟你換馬,怎麼樣?”
三言兩語,一筆生意就談成了。兩百個蔡州兵的命運也在談笑間被改變。張尋用兩百俘虜,跟龐從換了一百匹馬。這個年月,馬比人貴。
蔡州軍寅時截住周岌,卯時將其圍困在土山之上,到現在已經接近午時。按照原計劃,王淑本應趁著夜色,出其不意的將周岌做掉。等到天明,一切塵埃落定,楊複光隻能選擇接受現實。沒想到,三個時辰過去了,一場突襲戰活活被打成了消耗戰。從作戰意圖上看,王淑已經輸了。
“將軍,是時候撤退了。”韓建進言說。
王淑死死盯著韓建的雙眼,他知道,韓建說的是對的。但他是一個賭徒。
“撤退?為什麼要撤退?我問你,無論是龐從還是張尋,跟咱們有仇嗎?”
韓建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隻好說:“沒仇。”
“那他們為什麼跟我們兵戎相見?”
“為了救周岌。”
“那如果周岌死了呢?他們會為周岌報仇嗎?”
“他們之間也不過是盟友關係,應該不會因為周岌,就跟咱們拚個你死我活。”說到這裏,韓建終於明白王淑的意思了。
“我們還有多少人?”王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