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出現在城外的竟然不是唐軍,馮憑知道,不論來的是誰,今晚的行動算是失敗了。此刻,他們想跑都來不及了。
馮憑再次麵臨抉擇。是作為唐軍的內應潛伏下來?還是幹脆就假戲真做再次歸齊?
他看了眼身邊的副都頭馬彪,此人是他的心腹。僥幸沒被猛火油櫃燒死,遭唐軍生俘。馮憑反正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從戰俘營裏挑了出來。
他們之間的默契已經不需要言語。馬彪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有退路了。這麼多門卒都讓咱們殺了。早晚難逃幹係。”
馮憑一咬牙,吩咐手下道:“快!關城門!”
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他意識到已經不能再搖擺不定了。
城門再次關好,馮憑又讓人把門卒的屍體統統搬到城頭,將其像沙袋一樣堆在了垛口。
“馬彪,帶幾個嗓門大的,去城裏喊‘叛軍偷襲了’,聲音越大越好!”
馬彪立即明白了題中之義,帶人匆匆走了。馮憑帶著剩下的人登上了城樓。城外已有大批人馬兵臨城下。
城門外,一頂大纛之下立著一員小將,即使騎在馬上,也比別的騎手高出一頭。此人馮憑認得,正是昔日同袍,勇冠三軍的“黃蠻子”黃浩。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遇到了這廝,今晚這關怕是難過。
一個小校來到城下叫門。馮憑也不搭言,抬手就是一箭。小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一箭穿吼,倒栽馬下。
馮憑朝著城下大聲喊道:“黃蠻子!興平已經歸唐了!識相的,就趕緊滾回長安,不要枉送了性命!”
黃浩也認出了馮憑,心想這廝一定是在武功被俘降唐,又領人襲取了興平,真是厚顏無恥之輩!
但黃浩不會鬥嘴,隻會用行動來回應。他把手一揮,上千支箭射向城頭。垛口上的門卒屍體瞬間就被射成了刺蝟。馮憑等人則躲在掩體後麵,毫發無傷。
這時“叛軍夜襲”的喊聲已經響徹全城。興平守軍已經全部動員起來,趕赴城頭守備。
興平守將名叫許建,四十左右歲。是最早追隨黃巢的一批鹽販之一。他見到馮憑等人正在守城,說了些勉勵的話,就親自站到城頭瞭望。他發現城外拚命放箭的竟然是齊軍,十分驚詫。
“真沒想到,黃蠻子那廝竟然也降唐了!”馮憑在一旁忿忿的說。
守將許建朝城外呸了一口,道:“賣主求榮之輩!好沒廉恥!”
馮憑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借故說要將“陣亡”的門卒搬下城去,就帶著手下撤出了一線的戰鬥。這些屍體身上有箭傷又有刀傷,混亂中還無人察覺,時間久了怕露破綻。
馮憑不知道自己導演的這一幕“烏龍戲”能演多久。但他知道一千唐軍一定就在興平附近。黃蠻子雖然突然出現,但並不像剛剛廝殺過,想是未與唐軍撞上。他必須馬上與唐軍取得聯係。
他與馬彪彙合,二人商量好下一步該如何行動,然後一起來到了還沒有發生戰鬥的興平南門。
守門的小校上前問話,馮憑讓馬彪答話,隻說是出城去求援。
“可有求援的手令?”
“情況緊急,許將軍未給我什麼手令。”
“沒有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小校十分堅決。
馮憑把手按在了刀上,如果守軍不放行,就隻能來硬的了。
馬彪卻已“嗆啷”一聲拔刀出鞘:“這刀就是將軍給我的憑證!軍情十萬火急!敢阻攔者,死!”
沒想到那小校竟然是個吃軟怕硬之輩,被刀一逼,就認慫了。連忙將城門打了開。
馬彪帶著二十騎奔馳出城,馮憑卻和其餘人留在了城中。
興平城南三裏處的荒灘上,裴仁等人正在爭論。
他們按照計劃,一夜狂奔,在二更天將了的時候到了興平西門外。剛剛找到一個隱蔽處埋伏起來,就發現夜幕中忽然出現了數千齊軍。
出現了計劃之外的突發情況,按照張尋事先的部署,他們應該立即放棄行動,撤回武功。沒想到裴仁下了命令,卻遭到手下兩個指揮使的齊聲反對。
左營指揮王澠認為,可以放棄行動,但應該接應馮憑等人。事發突然,馮憑也許已經帶人出了城,如果他們馬上撤走,馮憑會有危險。
前營指揮高歡卻認為,不論馮憑出不出城,他們都應該靜觀其變。本來城中就有數千守軍,也不多這幾千人。即便三更入了城,也不能不睡覺吧?可以等到四更五更的時候繼續行動。
裴仁這時更想念耶律蘇察了,耶律就從來不會對他的命令產生質疑。
……
耶律蘇察此時已經到了奉天城西南五裏處的小夾城。這是一座昔時屯兵的堡子,早已荒廢。因為與奉天城還隔著一條漠穀河,所以齊軍並未派兵駐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