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雖然聽懂了,卻明知故問:“下官不熟悉朝中情況,西門思恭背後的大樹是誰呢?”
“鄭畋。”
“鄭畋?他不是已經上表辭官,告老還鄉了嗎?”張尋裝作一副很吃驚的模樣。
“嗬嗬,那隻是這老狐狸的以退為進之策。他上表裝可憐,迷惑了皇上,已經被任命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複位宰相了!”
“原來如此,鄭相公一定會反對家父當都都監嗎?”
“這不是廢話嗎!他抬出一個老朽的西門思恭做都都監,不就是為了讓王鐸放手領兵,不被北司節製嗎?”田令孜歎了口氣:“唉!如今奸佞當道,蒙蔽聖聽,老夫即便明知王鐸與西門思恭難擔大任,也無能為力嘍!”
張尋聽了這話想笑,他田令孜明明是最大的奸佞,卻口口聲聲說別人是奸佞。
張尋沒說話,田令孜又道:“但是,也不是沒有辦法。老夫就給你指條明路。”
“洗耳恭聽!”
“如今鄭畋負責朝中軍務,王鐸又身兼戶部尚書。給關中諸軍籌措糧餉之事,就是他們二人在負責。數十萬錢糧從各地調集,都要過這二人之手。這其中,難道會沒有什麼貓膩嗎?”
張尋一點就透。田令孜這是想以貪腐的罪名構陷鄭畋啊!
“晉國公可是已經掌握了相關證據?”
“嗬嗬,老夫哪有這份閑心?但隻要想查,就不會找不到。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田令孜說完,就離開了馬房。把張尋一個人晾在了這。
離開了田府,張尋眉頭緊鎖,心中一團亂麻。
真的要幫助田令孜構陷鄭畋嗎?
讓田令孜幫忙進言替換掉西門思恭是一碼事,幫田令孜扳倒鄭畋,卻是另一碼事。鄭畋是這晚唐朝廷僅有的一股清流,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幫助權閹,構陷清流,這不是助紂為虐嗎?
再說了,萬一鄭畋被搞掉了,田令孜說話不算數怎麼辦?這種人的話,可是從來都靠不住的!田令孜又沒有明確許諾說鄭畋一倒,他就支持楊複光上位。這一切,隻不過是老太監言語間的暗示而已!他隨時可能翻臉不認帳!
張尋終於想通了。絕對不能按照田令孜說的辦!
回到住處,已經到了晚飯時候。奚康等人一看張尋的臉色,就知道此行不順利。沒人敢多說話,隻是默默準備晚飯。
張尋一點胃口都沒有。雖然已經決定不能按照田令孜的話辦。但要如何完成使命,他還沒有主意。楊複恭指望不上,田令孜又開出難以接受的條件。這成都府中,究竟還有誰能幫上忙呢?
菜已經上齊,張尋本想不吃了,卻忽然被一股濃香所吸引,讓他食欲大增。他往桌上一看,發現香味是從一個陶製的蒸器中飄出的。他問道:“這是什麼菜?誰做的?”
奚康說:“這是剛剛鄭公子差人送過來的。屬下已經嚐過。”
“哦?”張尋覺得奇怪,怎麼鄭紹餘這麼快就知道自己住哪了。他夾起筷子嚐了一口,原來是一種煲製的肉食,肉質鮮嫩,香中帶辣,回味無窮,但沒嚐出是什麼肉。他問道:“這菜可有什麼名堂?”
“鄭府的下人說,此菜名曰‘太白鴨’,是蜀地特有的菜肴,傳為當年詩仙李白所創。”
看來鄭紹餘真是用心了。這少年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沒有翻臉就不認朋友。
想到鄭紹餘,張尋忽然靈機一動。似乎堵著的心終於敞開了一扇窗!
“備馬!去鄭府!”
“好歹吃完再去呀!”奚康夾起了一口飯還沒進嘴。
“你們吃吧。契必鴻,你跟我去!”
張尋和契必鴻兩人兩馬,在暮色中疾行。此時尚未宵禁,街市上行人往來如織。他們穿街走巷,一路打聽著,終於找到了摩訶池。張尋記得鄭紹餘說過,鄭府就在摩訶池邊。
原來成都城裏,竟然還有這樣一潭春水。在夕陽的映襯下,湖邊的亭榭拂柳都成剪影,與湖麵的接天蓮葉相映成趣,波光粼粼,清影含碧。湖麵上畫舫穿梭,不時傳來嫋嫋仙樂,歌姬的聲音曼妙,更是撩人心弦。
張尋沒有時間欣賞美景,縱馬沿著湖堤疾馳,將摩訶池繞了大半之後,終於見到了正臨著池邊的鄭府。文人就是懂得雅趣,鄭畋還挺會挑選住處。
原來張尋此行,並非為了回訪鄭紹餘,而是想見鄭畋。
在張尋心中,鄭畋是一個有大義、顧大局的人。當初李昌言兵變,他二話沒說就選擇了辭職。這樣從不計較個人得失的人,張尋自認為有辦法說服他支持自己。與其跟田令孜一起搞陰謀,還不如當麵鑼對麵鼓的去爭取鄭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