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隨小沙彌進了方丈室,發現室中隻有休夢禪師一人,正盤腿坐在蒲團上。
老和尚抬眼看見張尋,說了聲:“過來。”
張尋不知何意,隻好向前走了兩步。
“再過來一點。”
張尋又走了兩步,已經到了休夢禪師的身前。
“嗬!”老和尚突然大喝一聲,抄起身邊的禪杖,照著張尋的腦袋就來了一下!張尋猝不及防,嚇了一跳不說,腦袋當時就被打了一個大包,疼痛難忍。
“你這老和尚!打我幹什麼?!”
休夢不僅不回答,反而放下禪杖,雙手合十,閉目不語。
張尋揉著腦袋,狐疑不已,這老和尚到底要搞什麼花樣?當頭給我一棒不說,還要大喝一聲……誒?這會不會就是禪宗的“當頭棒喝”?相傳禪宗大師為了促弟子醒悟,經常劈頭就打,或者大喝一聲,以考驗弟子對佛法的虔誠和領悟程度。莫非這老和尚也是在考驗我?
想到這裏,張尋也不惱了。也許禪師打我是有深意。他恭恭敬敬的說道:“恕弟子愚鈍,不知禪師要弟子醒悟何事?”
老和尚睜開眼說:“沒什麼事要你醒悟,隻是想讓你也嚐嚐剛才老僧嚐過的滋味。”
“禪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衲自認為修行多年,也算心如止水了。沒想到刹那之間,就被你兩次嚇到魂不附體。先是領著郭將軍來見我。這是已經作古的人了,當初得知他的死訊,我還特意帶領弟子為他做過超拔。此人忽然出現在老衲麵前,多虧我有修為,才沒有當場失態。”
張尋聽了,有些忍俊不禁。老和尚接著說:“然後又從禪房冒出一個公主來,這又是作古的人。老衲昨天剛剛接到消息,說安化公主不幸故去,要我準備好入宮去做法事超度。她就這麼忽然蹦到我麵前,縱是老衲修為再高,也被她嚇得念了一句佛號。”說到這休夢歎了一口氣,“是施主讓老衲知道,我的修為還遠遠不夠,尚不能徹底擺脫外物的驚擾。因這份因緣,故而老衲要對你當頭棒喝。”
張尋聽得已經憋不住樂,說道:“禪師可是想問這二人如何死而複生,又如何會隨我到此?”
“阿彌陀佛,那是當然!”
既然這老和尚如此坦誠,張尋也就沒了顧及,把郭琪和安化兩人的遭遇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老和尚聽完,長歎一聲:“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先師所言果然非虛呀!今日這一切因緣,都是為了促成老僧早日開悟!張施主,請受老衲一拜!”
張尋趕緊將老和尚攙起,說道:“禪師總說‘回互’,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休夢禪師笑道:“施主最近可有什麼煩惱事,說出來,我與你詳解。”
張尋一聽,心中歡喜。看來今日真是結了一個大善緣!自己正有一個大煩惱不知如何解決,說不定禪師一席話,就能撥雲見日!
但是這事牽扯的都是朝中大員,又是軍國大事,不方便直說。於是張尋說,我給禪師講一個故事吧。
有座寺院要建一座浮屠,隻接受一個人的布施。這時有三個人都想布施,分別是鄭員外、楊員外和田員外。其中,鄭楊兩人是真心禮佛。田員外卻隻是怕另外兩人布施之後,名聲就要超過他。
現在寺院就要接受鄭員外的布施,但是鄭員外行動不便,隻能托人建塔。楊員外明知鄭員外有心無力,做不好這件功德,勸鄭員外主動放棄,他卻不聽。想聯合田員外一起去說服寺院,田員外卻說要先向鄭員外身上潑髒水,汙蔑他不是真心禮佛,然後才肯幫忙。楊員外因此煩惱,不知該如何才能做好這件功德。
休夢禪師聽完嗬嗬一笑:“這事又有何難呢?施主究竟糾結在哪裏?”
張尋心說這老和尚到底聽懂了沒有啊?他道:“鄭員外和田員外都不肯幫忙啊!”
“嗬嗬,在施主眼裏,是鄭田二位員外都不肯幫忙。這就叫做‘不回互’。但在老衲眼中,卻是鄭田二位都肯幫忙!這就叫做‘回互’。”
“此話怎講?弟子還是不懂。”
“田員外是不是答應了隻要往鄭員外身上潑髒水,就會替楊員外說話?”
“但田員外並非一心禮佛,誰能保證他會言而有信呢?”
“不是還有鄭員外嗎?他是不是一心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