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李唐賓一提醒,尚讓也感覺有些不對。看前麵那軍營的規模,至少也是一座萬人大營。此時天還沒黑,怎麼整座大營竟然鴉雀無聲,仿佛空無一人?
在經曆了七月飛雪、渭白渠夜襲、大船攔路等各種奇奇怪怪的事件之後,尚讓已經草木皆兵了。他認定這空營定是唐軍的又一出詭計。決定立即掉頭往回跑。不過他的這些手下是實在跑不動了。都說往回走是死路一條,紛紛反對。
這時李唐賓建議,讓他帶一隊踏白,去前方探個究竟。眾人齊聲附和,尚讓也隻好默許。
李唐賓領著二十個踏白,排成一個雁行陣,向軍營慢慢逼近。每人手中都持著兵刃,顯得極為警惕。
此時已近日暮,夕陽照在軍營的木柵上,仿佛著了火,紅彤彤一片。狂風陣陣襲來,把厚重的營門吹得咯吱作響。營門左側,一杆光禿禿的旗杆在風中搖曳,旗杆上的銅環發出叮當叮當的響聲。另一側的一座望樓,已經塌了半邊。
營門隻是虛掩,竟然沒有插上門閂。李唐賓等人將門打開,卻沒走正門,分別從兩側木柵翻進營中。
原來真的是座空營。
營帳頂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有的帳篷已經收起,卷成一卷,卻隻是隨意的丟在地上。幾頂拆卸比較麻煩的大帳仍然佇立著。隻是內裏已經空空如也。
整座大營內沒有留下任何一件兵器,也沒有金鼓旗號。可見營中的人應該不是突然棄營。但又有一些不太重要的物什被隨意放置在營中。有幾座望樓甚至才修到一半。明顯是突然停工的。這些跡象,又似乎表明營中的人走得很匆忙。
整座大營是類似八卦圖的形狀,中央一座大營,周圍圍著八座小營。李唐賓連續搜查了三座小營,沒有發現任何近期有人活動的跡象。怕尚讓等得焦急,故而決定返回。他沒有找到能夠證明這座大營主人的線索。
尚讓聽說是空營,才略為放心。不過又生了好奇之心。正常來說,移師必會收起營帳。即便戰敗,也會有勝利的一方打掃戰場,怎麼會留下一座殘破的空營在這裏呢?他決定進營一探究竟。此時天色已晚,唐軍追兵沒有出現。如果這座大營真的是座棄營,他們今夜或可在此安歇一晚。
尚讓進了大營。在空蕩蕩的營中走了半圈,忽然哈哈大笑。眾手下不知他笑什麼,都是愣愣的看著。
“趙璋啊趙璋!沒想到你都死了,竟然還要嚇我,真是生前死後都要跟我作對啊!”
原來,這竟然就是趙璋當初駐師陽陵時的大營。當初趙璋接到黃巢的命令,連營寨也沒收就倉促出兵支援黃浩,沒想到一去不歸,兩萬人盡喪。之後唐軍也沒來打掃戰場,就留下了一座破敗的空營。
尚讓是怎麼認出來的呢?原來趙璋紮營有個習慣,這個習慣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他每次不管手下究竟是五軍、七軍還是更多,他都隻會按照八卦的形狀,布成一座八卦式的營盤。而他本人,卻並不居於中央,而是每次都隨機擇一小營而處。據說是根據紮營當天的時辰,選擇的吉位。
尚讓見到老對頭留下的空營,怎能不笑?這趙璋謹慎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後竟是戰死疆場的結局,一座八卦疑營,從來都沒有發揮過作用。
尚讓唏噓不已,看了一會,竟然又是大笑,口中還念叨著:“相似!實在是相似!”
“太尉說什麼相似?”李唐賓不解的問。
“你看如今的長安城,是不是很像這座空營?營主與客軍在外廝殺,徒留一座空營,任其孤零破敗……”
尚讓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一個聲音說道:“誰說這是一座空營!”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竟然從中央的大帳內,忽然閃出一個人來。李唐賓之前搜查的時候,帳中明明是空無一人。
尚讓循聲望向說話的那人,更是心驚肉跳,莫非是趙璋那兩萬人的冤魂不散,在此縈繞?原來,他認出了說話的人,竟然是趙璋的副將彭攢。彭攢此刻蓬頭垢麵,披散著短發,好似就要押赴刑場的死囚一般,讓尚讓誤以為是從地府走脫的冤魂。
“彭攢!你究竟是人是鬼?”
“太尉,我當然是人。”
尚讓手下這些人見來的人不是唐軍,都放心了不少。很多人放下了剛剛舉起來的刀劍。
尚讓卻氣個夠嗆:“放肆!既然是人,你搞什麼玄虛!躲在這空營裏作甚!”
彭攢嘿嘿一笑,突然大喊一聲:“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