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藥兒撩起車簾,發現前麵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竟然根本就不是宋蠻,隻是樣子稍有些相似罷了,年紀明顯要大許多,像個四十多歲的人。
“你們到底是誰?”姚藥兒連問了幾遍,無人應答。她的第一反應是被人劫持了。但她看到貼身丫鬟隻是坐在車前,低頭不語。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慌亂。
“丫頭,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娘子莫怕,我們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丫鬟的臉上,是一種姚藥兒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表情,就仿佛,麵前的不是與她朝夕相處的丫鬟,而是一個陌生人。
“你到底是誰?”
丫鬟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我的真名叫盧妍,娘子可以叫我小妍。前麵那個扮成新郎官的,是俺阿爺。他是忠義軍踏白司鄧州分司的掌印監丞。”
“踏白司?我明白了,你們都是張尋那個狗賊的爪牙!丫頭,我問你,你當初十冬臘月穿著單衣,在我門前乞食,可是裝的?”
“娘子,對不起。但是我發誓,小妍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娘子。”
“嗬嗬,從沒想過要害我,隻是要讓我比死還難受,對嗎?”
“不要這麼說……”
“那為什麼不馬上殺了我!”姚藥兒突然嘶吼道。驚得盧成停了馬,擔心得看了看自己的女兒。
“阿爺,沒事,快點趕路吧。不要誤了時辰。”
盧成聞言點點頭,卻沒有繼續趕路。他翻身下馬,走到車前,伸出手道:“姚姑娘,請把匕首和藥粉都交給我。”
“原來你們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要演這樣一出戲?就是為了羞辱我嗎?張尋那個狗賊!害得我們姚家家破人亡還不夠!還要逼瘋姚家在世間僅存的一個女兒嗎?!”
“姚姑娘,請你不要惡意揣度九爺。九爺特別吩咐過,如果在你身上沒有發現匕首,哪怕隻有毒藥,也不許我把你帶走。而是會讓你等到真正的新郎官來把你接走。他寧願冒著喝下你的毒茶的風險,也要保全你的名聲。所以,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我的路有錯嗎?我替父報仇有錯嗎?等等,你是說,宋蠻真的有來接親?他此時還被蒙在鼓裏,是嗎?”
盧成點了點頭。
“你們安排了人代替我,和他拜堂成親了是嗎?”
盧成又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姚藥兒忽然放聲大笑,“宋蠻啊宋蠻!你我的父親都因張尋而死,沒想到你不僅認賊作父,反而直到此時此刻,還不知真相,你比我姚藥兒還要可悲啊!”
盧成終於沒了耐心,上前一把握住了姚藥兒的手腕,將藏在袖中的匕首奪下,又搜出了藥粉。將其撕碎撒在路邊。
馬車繼續前行,行不多時,竟然駛入了丘陵之間。姚藥兒認出來了,這裏是鄧州城南的麒麟山。在盤山路間七拐八拐,終於停在了半山腰上的一座道觀前麵。姚藥兒被盧妍攙下了馬車。
姚藥兒抬頭瞟了一眼,山門上寫著“玄真觀”三個大字。這裏就是我的埋骨地了嗎?姚藥兒胡亂想著,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如何處置。但她希望現在就死。
她三年來苦心孤詣,不惜與不愛的人定親,隻為替父報仇。沒想到,竟然從一開始,就是在仇人的嚴密監視之下!回頭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簡直可笑至極!
姚藥兒被帶到了一間偏院,院子裏點著大紅的燈籠,窗欞上披紅掛彩,打扮得好似新房一般。穿得像新郎官一樣的盧成一把推開房門,姚藥兒赫然發現,屋裏竟然也是按照新房來布置,鋪著紅桌布的圓桌上點著一對喜燭,床褥枕頭都是大紅色的,疊得整整齊齊。
這是要幹什麼?難道張尋沒殺自己,是因為要把我強嫁給這個四十多歲的粗魯軍漢?姚藥兒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但她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盧成把她送進“新房”,就轉身走了。隻留她一個人在屋裏。不一會,盧妍還為她端來了晚飯。一碗菜粥,兩樣小菜。其中竟然還有她最喜歡吃的稻香魚。
但姚藥兒怎麼可能吃得下?她隻是一動不動的呆坐在那裏。盧妍也沒勸她,隻退著出了屋,輕輕合上了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已經深了,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不一會門開了,從外麵進來一個人。姚藥兒定睛一看,眼睛簡直要噴出了火,原來來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仇人,忠義軍節度使張尋!
張尋一身酒氣,走路搖搖晃晃,顯然已是醉了。他進屋之後,竟然隨手合上了門。此時屋中隻剩下姚藥兒和張尋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