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即將爆發的這場衝突,張尋清楚的知道其結果。就像施驚墨分析的那樣,朱玫和李昌符二人根本不是王重榮和李克用的對手。田令孜辛苦組建的代表朝廷一方的聯軍,很快就被河中、河東軍擊敗。李克用兵指長安,唐天子李儇不得不再次出逃。距離他年初返回長安時,竟然僅僅過去了九個月。
這件事情,深刻的改變了晚唐的政治格局。讓黃巢覆滅之後本有可能穩定下來的大唐江山,再度風雨飄搖。自此之後,一直到二十年後大唐滅亡,長安城裏的大唐天子,就沒再過上一天安生日子。
這一戰,改變了朝堂。終結了田令孜的權勢。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雖然田令孜討伐王重榮,是為了奪回鹽池,給朝廷開一個財源。但是事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田令孜是導致天子再度離京的罪魁禍首。而非王重榮和李克用。田令孜最終沒能頂住壓力,主動選擇了下野。
這一戰,改變了關中。長安附近的兩個重鎮,靜難軍和鳳翔軍的主帥,雙雙換人。王行瑜和宋文通二人取代了朱玫和李昌符,正式登上了晚唐的政治舞台。
這一戰,改變了大唐。從此藩鎮軍叩闕,逼迫大唐天子就範,成為了一種常態。朝廷徹底失去了對藩鎮的控製權。唐天子再也沒有能力搖改任何一個藩鎮的統治權。隻能采取拉攏一方,討伐另一方的策略,在藩鎮之間搞製約平衡,彷如走鋼絲。最後,終於被最為強大的藩帥朱全忠所滅。
在這樣的曆史漩渦麵前,張尋所代表的忠義軍將如何自處?忠義軍應該在這場關係晚唐國運的衝突中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張尋麵臨著兩難的選擇。
首先不容懷疑的一點是,張尋是一個保皇派。他是想要維護大唐朝廷的。所以按理說,他應該站在田令孜一方,努力去擊敗王重榮和李克用。王重榮身為藩帥,抗旨不從,這本身就是對皇權的極大蔑視,理應受到懲罰。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田令孜不就不會下野了嗎?把持朝政的田令孜,是張尋走向政治中心舞台的一塊絆腳石。這原本是一個除掉田令孜的極好機會。
經過深思熟慮,張尋最終決定聽從施驚墨的建議,使出了一個拖字訣。既不拒絕出兵,又不明確聲明出兵。隻以糧草未備等理由暫時拖延,以靜觀其變。
這一日,張尋正在新樣試做署視察,忽然得到消息,說天佑軍節度使王鐸,親自來訪。他立即結束了視察,往節度府來見王鐸。
王鐸在襄州的日子顯然過得不錯。六十多歲的人,氣色紅潤,精神頭很足。隻是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
“不知老中書親自前來,有何要事啊?”張尋開門見山,他知道王鐸沒事不可能來鄧州。
“老夫聽說,南陽侯的人查出了當初在伊川劫殺老夫的幕後真凶了?”
張尋一聽,咳嗽了一聲。說道:“這……不知老中書是聽何人所言啊?”
王鐸道:“這個南陽侯不必管,您隻說有沒有這事。”說著話,老頭忽然抹起了眼淚:“我那苦命的孩兒啊!苦命的愛姬啊!老夫僥幸留得殘生,一定要為你們報仇雪恨啊!嗚嗚……”
老頭哭得張尋心裏直煩。但他又不能告訴王鐸實情。否則王鐸把實情捅到朝廷去,又將是一攤爛事。張尋心裏清楚,朝廷根本沒有能力給王鐸一個公道。最後的結果,隻能是既得罪了諸葛爽和李罕之,又不能讓王鐸滿意,朝廷也將威嚴掃地。
“老中書,您先別哭。你說的這件事,我還真不太清楚。待我仔細詢問查證一下,再給您答複,您看怎麼樣?”
王鐸聽張尋如此說,反而哭得更厲害了。他道:“小侯爺你不要糊弄老夫,這忠義軍中,還能有你不清楚的事情?你不想告訴老夫也就罷了。那麼老夫也隻能向侯爺辭行了!”
“老中書要到哪裏去?”
“既然不能為親人雪恨,老夫隻好寄殘生於國難。我得了天子的詔書,要領兵去關中討伐王重榮。”
張尋一聽,差點樂了出來。心說這老頭倒是好笑,你雖是天佑軍節度使,可手下哪有什麼兵馬?還領軍去討伐王重榮,真是越老越糊塗。
不過張尋卻裝糊塗道:“老中書此言當真?您真要去討伐河中?我可聽聞,王重榮找來了李克用做幫手,您可得三思啊!”
王鐸聽了,表情很是不屑:“老夫連黃巢都不怕,會怕他李克用?”